正文

少年骑士

轮回 作者:飘沙


 

安多是进入西藏的第一个城镇。

安多与那些路边的几顶帐篷、一群牛羊、几个藏民组成的小聚集区比起来,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一座城市了。青藏公路和新藏公路在这里碰头,由安多开始到拉萨,两条公路就不分彼此了。安多也算得上是万里藏北草原上的一个交通枢纽和物资集散地。安多以南直到拉萨几百公里的路上,小城镇越来越密集,而安多西北,则就是以万里无人而著名的60万平方公里的藏北高原。

我已经来到了藏北草原上。

在这片好大的藏北草原上停下,放下背包坐在草地上休息,远处山峰躲在了离公路较远的水平线的边沿上,山底下是一片辽阔的青草地,白色的羊群点缀其间,竟然总是排成直线,偶尔羊群里也掺杂了黑色牦牛,数目不多。白云都给压得低低的,即使是连绵雪山也只像一串小山包,好像谁只要加把劲便能轻易爬上山巅与白云拥抱似的。

这里的草原几乎是一直从公路边延伸到天边,由于海拔高,那天空蓝得是一尘不染,而那朵朵白云好像就悬在我们头顶上,伸手便可触摸,草原上白色的羊群在缓缓的游弋,而那黑云般的牦牛是忽而奔跑,忽而欢跳。

藏北的草原不全是绿色的,有些不长草的低地露出的是粉红的沙土。有时候,一条小河就那样不动声色地横亘其间,染上的便是一缕淡蓝的色彩。蓝天白云底下,是一条一缕的翠绿、浅红和淡蓝,藏北的景色便显得格外平静和宽广。

继续往前行走,藏民们总会给我一个微笑,虽然这个微笑总带有几分惊诧。

一望无际的藏北草原,湛蓝的天空,与天相连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构成了一幅藏北风情油画,只可惜我不会画画。

已经进入了那曲县,草原上有几十个帐篷就立在雪山下的草地上。这是草原小镇的居民举办的赛马会。赛马还没开始,附近的居民却已聚集不少。男女老少全都是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态,团团围坐在一起嬉笑自如。

这些藏民似乎还不是这一个地区的,因为从服饰上看差别很大,就连帽子和头巾就有好大的差别。

我这位不速之客受到了普布大叔一家的热情欢迎。

江央阿妈是这家的女主人,端来了热腾腾的酥油茶。

我知道喝酥油茶的时候,主人倒茶,客人要等主人双手捧到面前时,才能接过来喝。这是在汽车上张力军告诉我的。

赛马马上就要开始了,普布说他8岁的小儿子那森就在那边,他参加了这次比赛。

令人激动的10公里赛马马上就要开始了,近百匹马汇聚在人们用小石头在草原上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前面,就算是起跑线。这种赛马很奇怪,马匹全无马鞍,有的骑手在马背上铺垫一块毛毡,而有的骑手就裸骑在马背上,骑手几乎都是10多岁的少年。问普布大叔,才知道在高原上马匹长途奔跑体力消耗极大,为了跑出好成绩,所以骑手多选体重轻巧的少年以减轻马匹的负担。

在这众多的少年骑手中,年龄最小的竟然才7岁。在这雪域高原,那7岁的孩童已是善骑的勇士,驾驭着俊马在草原上飞驰了。

我顿生敬佩,无论输赢,他们都是小英雄。

藏北人赛马的规则非常简单,参加者不问年龄,只要你想参加。放眼望去那众多的少年骑手中,竟然有一位六旬的老者。普布大叔说此人也是远近闻名的赛手,以前常常参加赛马而获奖多多。

今年何故又披挂上阵与少年斗勇呢?原因不得知,我想他和赛马一定有缘。

裁判刚把哨放到嘴里,还没有吹响哨音,就有马匹发出阵阵嘶鸣,还有的马匹已按耐不住赛前的激动,犹如斗兽般地狂跳,欲把骑手掀下马背。哨音响的同时,马群犹如决堤洪水般喷涌而出,在我们眼前一闪而过,转眼已在百米之外。

赛手们瞬间跑出了我的视线,而草原上的藏民们却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灿灿的进入了我的视野。男人身披各式藏袍,腰挂藏刀威武雄壮;女人则披金戴银,光彩照人。

以前常听说藏族的财产全在身上,看来是一点也不假。

那森兄弟没有拿到第一,他自己有些沮丧。全家人都在鼓励他。

我很佩服他的勇气,毕竟只是8岁的男孩,想想那些大城市里这般大的孩子,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呢。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盒从北京带来的巧克力送给了小那森。

夜晚,牧人们燃起了篝火,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牧区锅庄舞。

锅庄,藏语意为圆圈舞,是流传在西藏农村的一种自娱式的大众歌舞,舞步雄浑而豪放,舞者拉手成圈,分班唱和,此起彼伏,顿地为节,载歌载舞。人们从白天唱到夜晚,从深夜跳到黎明。

唱歌跳舞马上开始了,先听到缓缓地几声唱。藏青色的山脉和鲜艳柔美的女人成为背景色,男人们表情庄重,动作徐缓稳健,歌声婉转悠长。

接着,男人的队伍先走到专门跳舞的地方,从老到小站成半圈。另外的半圈是留给女人的,那些身上无数银铃响成一种波浪,衣服华丽眩目的女人很快也站到了另外那半圈。

刚才排头的几个男人唱完一段,跳舞的老人再带着年轻人开始跳起来,缓缓低头,弯腰,抬起手臂,开始旋转,忽然像风吹过盛开的花朵一样奔放起来。无论是鬓角长白还是年轻力壮,不管他们平时多么不拘小节、狂放,现在,当他们眼光宁静庄严,口里唱出第一个音符,虔诚的抬起手臂时,悠远的美丽就开始蔓延了。

调子和步子是复杂的,身体的控制力被掌握得如此娴熟,就像本身的呼吸一样,一齐飞舞,变成天空里无比自由的雪白翅膀的大鹏鸟。

如果没有什么能阻挡日头的东升西落,如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他们的宿命,那么,只有歌唱和跳舞能让朴实的乡亲们彻夜不归。

整夜的锅庄,不眠不休。

他们真的是那么喜欢、那么擅长唱歌的,不然怎么总是用歌声表达喜悦,用歌声供奉神灵呢。歌声的旁边没有什么乐器,因为他们生活的地方常常只有石头和泥土,这些原料做不出什么太多的花样来。他们喜欢跳舞,擅长用身体应和嗓子表达他们的情感。

夜深了,人们还在继续唱着跳着,我也不知疲倦的沉浸在其中。

总是要走的,我还要继续往拉萨走。

第二天告别纯朴善良的普布一家的时候,我有些恋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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