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紫衣梅君(1)

股殇 作者:黄睿


酷暑的夏夜,馨园这座幽雅静谧的高档小区户户门窗紧闭,家家空调都在高速运转。桔色的路灯下偶尔有悄声过路的人影,电视的声音隐隐约约,风很轻。

吉他弹奏的《最后的华尔兹》从一家挂着湖色窗纱的房间飘了出来。房间内一盏玲珑剔透的银色台灯竖立在桌子前,桔黄的光线虽然很柔却从容地四处扩散,夜色被挡在窗外。

梅君端坐在黑色IBM笔记本电脑前。长垂腰际的头发,黑亮而柔软,无限慵懒的披散在她的背上。淡紫色的丝绵睡袍一袭到地,将她全身罩在里面。让她看起来象一个紫衣精灵。合着慢三音乐的拍子,她非常有韵律地敲击着键盘,“砰、嚓、嚓”,击键声象音乐的鼓点。

这是属于梅君的夜晚。夜深人静孤独一人时,她上网,聊天、写一些文章。她不用空调,她的身体几乎是四季冰凉如水。她用藏香驱蚊,燥热夏夜在神秘的香气和妙蔓的音乐中成了一首浪漫、写意的诗。

聊天告一段落,音乐也从《最后的华尔兹》顺序播放到了电影《 花样年华》的插曲。梅君停止敲击键盘,啜了一口咖啡,望着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的窗纱,她的情绪在电影《花样年华》的插曲中起伏。钢琴伴奏下的小提琴如泣如诉,梅君有流泪的欲望,她常常会被音乐折磨得失魂落魄。这盘CD是她生日那天买的,收集的全部是经典忧郁的舞曲,缠绵悱恻的旋律能让她生出太多的感伤,寂寞会不知不觉的如花盛开。

音乐是梅君的空气。音乐在梅君的无意识中与灵魂悄然融合,在她最孤寂没有任何言语的时候,一曲曲的乐章从心里静静趟过,喜怒哀乐都被冲散了,剩下的只是一片心灵的空寂和一些幽怀旷古的情绪。

多年来,梅君一直保持了在生日这天为自己买一盘音乐碟片的习惯。当然平时她也买。梅君一直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她一定要把自己喜欢过的音乐全部收集起来,等到她老去,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把这些音乐全部重新再放一遍,她要在音乐中安静的闭眼。

“铃――”刺耳的电话铃破坏了一屋的宁静。

梅君懒懒地拿起电话,有一句无一句地应着。

电话是王卫东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赔不是。说今年既错过了梅君的阳历生日,今天又不能陪梅君过农历生日了,好在通常做生的惯例一般是女人做满,男人做上,明年她的30岁大生一定好好操办,好好弥补,最后特意嘱咐梅君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梅君生出了一些感慨。因为有阳历、农历之分,每年她的生日都会让她无所适从,王卫东总是很在意她的生日,又总是很忙,所以梅君的生日是过阳历或农历就必须配合王卫东的时间安排。

不过,梅君从来不介意这些,王卫东怎么安排她就怎么着。在这些事情上,梅君几乎没有欲求。她很知足。人人都知道梅君的婚姻很幸福。梅君自己也这样认为。因为婚姻向来就是外人的看法重于自己的感受。以往时不时还觉得她和王卫东之间有点不对劲,当然这种不对劲她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所以便自己忍着。刘丹自杀之后,梅君对自己的命运心存感恩,现在更不计较这些了。再说,王卫东没有在家陪伴也不影响梅君的心情,她天性就喜欢沉浸在有点自在,有点自我,有点寂寞的感觉中。

刚才梅君回复了一些朋友在帖子后的留言。现在她回到电脑前,准备写作《无泪天使》。

《无泪天使》是梅君悼念刘丹的文章。前几天写了一个开始,今天晚上她准备继续。这篇文章梅君没有构思,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写作是梅君情感抒发的唯一方式。她本来在写一篇关于西藏的神话小说《古格遗梦》,刘丹自杀之后,梅君写不下去了,毕竟刘丹不仅是她的好朋友,还是一个和她生辰八字完全一样的特殊的人。刘丹的自杀对梅君的冲击很大,她一直耿耿于怀,成了一个难解的心结。前两天听同事讲,因为刘丹没有留下遗书,他老公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坚决要求尸检,以证实刘丹确是自杀。想起刘丹生前那极其美丽的模样死后却要惨受冰冷手术刀的无情切割,梅君心里无限悲叹。那天之后,她总觉得胸中悲情郁结,时常莫明的想哭。她知道自己必须写作,必须把自己心中的悲情释放出来。写作《无泪天使》,她只有用这种方式纪念丹,也只有这样她自己才能走出刘丹自杀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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