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人祸天灾(2)

革命与生意 作者:吴比


后来,孟洛川出资8万两白银,将瑞蚨祥总店从济南迁至北京前门一带。八国联军攻侵北京时,一把大火烧得瑞蚨祥满目疮痍。事后,孟洛川找回失散的老店员,在废墟上开摆地摊,很有气魄地公开承诺:瑞蚨祥所欠客户款项一律奉还;客户所欠瑞蚨祥钱物一笔勾销。

孟洛川的大气,以及瑞蚨祥积累的好口碑,仅用一年时间瑞蚨祥就重新开张,且大楼更加气派别致。京城官员、名伶所用桌椅披垫、门帘多委托瑞蚨祥代办。

1909年瑞蚨祥设立皮柜,这之前皮货经营为晋商所独占。瑞蚨祥极力经营,逐渐打开皮货局面。于是,到了1911年3月,孟洛川开办“鸿记皮货店”,日进斗金。

从皮柜到皮店,孟洛川的经营思路一脉相承,无可挑剔。只是,他断然料想不到,一场因为“皮货”间接引发的鼠疫在中俄边境小城满洲里滥觞后,带走了6万条鲜活的生命。

这一年,清王朝的最后一个冬季,异常寒冷。北京城的大小官员、有权有钱人都把自己裹进旱獭皮毛制的大衣,既御寒,又时髦。

需求增加必然带动供给。京城的皮货店原料多取自关外,以往以貂皮为主。但是,貂皮量少,跟不上供应。因此,有心人发明了一种工艺,只要适当加工旱獭皮毛,成色堪比貂皮。一时间,旱獭皮成为新宠,价格连年看涨。之前三年当中,旱獭皮售价猛涨6倍。巨大的利润吸引了众多商人,他们招募工人捕杀旱獭。1910年,满洲里一地出口旱獭皮就由1907年的70万张增加到250万张。

另一方面,山东、直隶两省接连遭灾。关内生活水深火热,大量劳工北上闯关东。他们背井离乡,无依无靠,许多人加入了猎獭队伍。《盛京时报》追述疫病源头时有以下描述:山东直隶无业游民相率猎满洲里山中,川谷流血,原野厌肉,狼藉实不堪形状。

这些新移民们毫无捕猎经验,他们不像本地猎人知道,旱獭一旦染病会失明、失声,并被健康同类逐出巢穴。相反,他们因染病旱獭行动迟缓、容易捕捉而将其大量捕杀。尽管皮货商人了解其中危害,但诱人的利益早已让他们无所畏惧。

冰天雪地的原始猎场,条件简陋恶劣。捕猎者们饿了以旱獭肉充饥,寄宿的客栈又几十个人挤一张炕上,门窗还紧闭,一旦有人染疫,无人幸免。染病工人沿铁路寻找市集,疫情就这样传播散去。商人的贪婪与捕猎者的无知终于引发这场人祸天灾。

瘟疫恰好肇始于这个凛冽的冬天即将来临时刻,也是孟洛川皮货店一年中生意开始忙碌的时候。1910年11月14日,奉天出版的《盛京时报》,角落里有着一条不太显眼的短讯:十三日满洲里站有病者二十一人。是日又病华人二十一名,死二十四人,尚余十八人,扎来诺矿病二人,似病瘟者一人,哈尔滨有似病瘟者十四人。瘟疫发现至今,满洲站共病一百八十四人。华人死一百六十六名,俄人四名……边陲小城死区区百人,大清的官员们自然不会过多在意。官府注册,尸体草草收敛。正是人们的漫不经心,才使灾难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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