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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花出尘埃(3)

花出尘埃 作者:紫云


我低头看看自己,156小矮个,蹭黑的棉服,又皱又脏;素面朝天的脸被风尘弄得满是污垢;冻得发紫的嘴唇,跟僵尸似的。走两步,就把地上的旅行包再往前拽拽,走两步再往前拽拽。就这造型状态,知道的我是来报考表演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应聘清洁工的。

也正是验证了他们的结论吧。第一次报考,因准备完全不充分,没有任何经验可言,复试时意外落败。我就那样莽莽撞撞、冒冒失失地进去走了一遭,根本还来不及体会考学的感受,就被拒之门外。

其实,能进复试,已经是超乎想象的意外。当时并不清楚自己缺的是什么。失败,也来得理所当然。

落榜的那一天,竟没有太多眼泪,只是在眼眶中转悠两下就被倔强的我给忍回去了。年幼的我们,哪懂得什么叫悲伤?正有着大把的青春年华任由我们挥洒。才十五岁的年纪,十六岁的花季都还没到,十七岁的雨季似乎离自己更加遥远。二十几岁的年龄段更是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最后一个音符久久都期盼不来。意气风发的我们,不会伤春悲秋,只会迷惘自己下一步的路要走向哪里,一片茫然。

我立刻找到个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带着无比彷徨却异常坚定的语气告诉他们,我落榜了,我想复读,明年再考一次。

"你决定吧,这是你自己的人生。"这是母亲二话没说就回答的我决定。父亲沉默着不说话,不反对,也没有明显支持。

7月的暑假,迎来了我的十六岁生日,走进花季烂漫的年纪并没太多感触,我正沉浸在自己的复读的计划中。

父亲在常看的《文萃报》报纸中缝发现了一则招生简章:"首都电影学院演员交流培训中心"招生,请的全是电影学院的教授直接教课,做周全的考前辅导 -- 这无疑让我们全家人认为是靠近电影学院的金跳板。

7月再次北上,报名参加考试,主考官是马金武老师,非常幸运我顺利通过了。当时那种兴奋,不亚于日后正式考上电影学院那一天。

回到家乡大举收拾扎根北京的行囊,迎接我的不是庆祝和展望,而是连番的"政治批斗"。所有亲戚得知我想当演员、想考高校,都失败一次了竟然还要复读重考,花三百六十五天换一次考试机会,都认为我疯了。小县城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考上过电影学院、戏剧学院这些高等艺术学府。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最遥不可及的白日梦,渺茫到下辈子都可能实现不了的痴心妄想。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不切实际、异想天开、好高骛远……

他们都建议我,既然学跳舞的,能考上省级著名的湖南师范大学已经是最牛掰的了。就读之后,将来毕业出来分配到当地大学、中学里当舞蹈老师,一辈子有个铁饭碗,才是最好最实际也是最妥当的。

中学同学知道后也讥笑不已:你怎么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样的,还想考电影学院?真是自不量力!

小地方的长辈们,总是沿袭上一辈的传统教育,力图踏实安逸地生活。大人们是过来人,他们深知"起点"的现实。

小叔笑话我:"你这样,又没关系,又没门路,又没背景,又没钱,怎么进去?根本就没捷径可走嘛!一个小县城的弱者,别做梦了,还是搞点别的吧。"

别看我才十六,有些道理我很明白,中学老师教过:直线,并不是唯一到达目的地的办法。我告诉小叔:"是走不了捷径,可以走别的路啊!直线能到,曲线也一样到。哪怕绕再多的弯路,一样能到达终点。我不会放弃的。"

小叔无奈了,指着我说:"这孩子没救了,太固执!我告诉你吧,你这性格啊,将来到了社会上肯定吃亏。如果有一天你失败了,败就败在你这性格上!"

我就是固执,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都不怕吃苦,不怕绕弯路,不怕失败,你管我那么多干嘛?

庆幸的是,当所有亲友走后,父母只说了一句话:"你自己的路,你自己选择。只要你选的你将来不后悔,我们就支持你。"

我感动于母亲的决心,更惊诧父亲的支持。或许,孩子的梦是最美丽也最宝贵的,虽然他们不清楚未来会怎样,至少做父母的知道要保护孩子的梦想。

1999年8月19日那一天,我第三次踏上北上的列车,正式展开了我到北京寻梦的征途。背着行囊一个人踏上了这趟火车,包中最沉重的东西,是父母的担忧和期望,还有死党们的不屑与祝福。

3、入门才知道,演艺圈的金子塔还有那么高

1999年的北京,忽略城市建设与大气质量,导致四处迷蒙陈旧,并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样流光溢彩、鲜活美丽、时尚繁华。更多的是一种久远年代文化底蕴的沉淀,以及到处都似被灰尘蒙住的单调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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