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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团支部书记(22)

团支部书记 作者:肖彭


常菁菁告诉欢庆,情况可能要比欢庆说的复杂。她又把九龙沟的现状和康爷爷说的话跟欢庆说了。欢庆不解地问:“康爷爷是村支书,难道他都没办法制止马坡?你们村是支书大还是主任大?”常菁菁回答:“现在不是搞村民自治吗?村委会主任是行政长官,加上他上边有关系,他有事不告诉康爷爷,康爷爷实际上大权旁落。”

她说的是实话。村里的党员多数出外打工,剩下的基本上都和康爷爷的年龄差不多,有的已?当上了太爷爷。党支部的活动常常开展不起来,一些实际工作是马坡说了算。马坡不是党员,不是他不想入党,是他入不了。他每年都写入党申请书,党员会就是通不过。用马坡的话说,他一直还是党的“外甥”。但马坡却花钱从一个普通农民变成了村委会主任,村民中有人反映马坡搞贿选。康爷爷找他谈,他说:“你老爷子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小爷们这叫投资,等你老死了,小爷们还是要党政一把抓,我等,我等,我等得起。”华爷爷说:“幸亏没让这小子入党,要是让他党政一把抓了,九龙沟就回到万恶的旧社会去了。”说是这么说,可是九龙沟没有一个正派的接班人,始终是他们的一块心病。

欢庆听后,神情有点沉重。他说:“这不是九龙沟一个村的事情,全国各地都有类似的情况,咱们现在处在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包括农村基层政权的建设。我个人认为,这需要时间,更需要人,要有人忘我地投入,不说一心为老百姓也得心里装着老百姓,逐步在农村形成一个有知识、有能力、有强烈的法律观念、还要年轻化的现代政权结构。”说着,他突然问常菁菁:“你那个康爷爷有点文化底蕴,是不是你给我讲过的那个什么朝阳沟里的男主角式的人物?”

常菁菁自豪地告诉欢庆,康爷爷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高中生,而且在校时成绩也不错,村里人都说他要是参加高考,保准能考上个名牌大学。北京、上海、兰州等很多地方都有他高中时的同学,是考上大学后分配到那些地方工作的。他们回乡探亲时,大多到九龙沟看看康爷爷,为他当初的选择感到惋惜。康爷爷的的确确是受当时红遍全国的《朝阳沟》的影响,自愿回乡务农的。他既有文化知识,又有农村实践?验。

欢庆说:“他的同学为什么替他惋惜,还不是说他这一辈子呆在山沟里没有??对,没有发挥更大的作用?”常菁菁说:“你理解有问题。什么叫没有更大作用?康爷爷是全省全国劳动模范,这是人人都能当上的吗?”说完,就生气地转过身去。欢庆推了推她,“不高兴了?”她没有回答,目光望着窗外北京辉煌的夜色,仿佛在深思。

欢庆又说:“跟我说说,你有多么不高兴?”她说:“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十分不高兴。”欢庆调皮地抚了抚她的头发:“那我怎么才能让你高兴呢?”常菁菁看了他一眼,说“让我干我想干的事!”

这回轮到欢庆不高兴了,睁大眼睛看着常菁菁,常菁菁毫不示弱,也睁大眼睛看着欢庆。他们就这么盯着对方,欢庆突然噗地一声笑:“常菁菁你真行,能够四目相对的,不是伟人就是白痴!你是哪一种?”

常菁菁也笑了:“咱俩?也别说?,都是白痴。”

欢庆把常菁菁揽在怀里。常菁菁觉得有点累,她不想在这个夜晚再讨论下去了。她静静地靠在欢庆的怀里,听着欢庆的呼吸,听着自己的心跳。她很佩服欢庆,欢庆谈到工作总是很投入,总是有条有理,他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对农村的事情知道很少,但从欢庆刚才说的,就能感觉到他是一个用心的人,有责任感的人。想到这里,她对欢庆说:“我听马坡那么欺负我爸我妈和乡亲,心里就是不服气。”

欢庆并不吃惊,说:“我知道。”

常菁菁一愣,试探地又问:“如果我要是真回老家去做事,比如搞旅游开发,你支持我吗?”欢庆认真地回答:“不支持。”常菁菁抬起头看着欢庆,撒娇地说:“可是我想呀。”她用手比划着一个圆形,说:“我们家的资源就像个大蛋糕,其中也有我一份。现在有人想独吞这个蛋糕,你说是让他独吞了好呢,还是大家人人一份好呢?”

欢庆抚摸着她的头发:“可是理想和现实不是一回事,冲动往往要付出代价,甚至牺牲。”

常菁菁说:“你还记得你带我去重庆旅游时,咱们看了渣子洞,你曾说过的一段话吗?”欢庆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常菁菁说:“你说,每一个时代,在一个国家或者一个组织中,都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具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把国家的振兴、民族的兴亡和人民大众的幸福看得至高无上。为了实现理想,他们会发愤图强,会坚持不渝,会前赴后继,会赴汤蹈火,甚至随时献出宝贵的生命??”欢庆刚要开口,常菁菁又说:“你还说,一个国家或者说一个组织如果没有这样一群人,这个国家和民族就没有希望。”欢庆显得有点尴尬,叹息一声,说:“那是说的政治家,咱们是凡夫俗子。再说,那也是有感而发啊!”

他见时间不早了,起身要走,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用渴望的目光看着常菁菁,犹豫了一会儿,说:“菁菁,我,我今晚是不是可以留下来???”

常菁菁脸一红,摇摇头。欢庆把常菁菁?到怀里一阵狂吻,仿佛明天就要分别。常菁菁浑身的血液都像被煮沸了一样。有一瞬间,她甚至动摇了,想让欢庆留下来。但是这个念头一闪即逝。欢庆走后,她坐了很长时间,想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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