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已踏入了一个“空”的世界，一个无政府的世界，一个貌似没有理由或规则 的世界，情况还是没有多大改善。纳粹政府正在瓦解，德国大军分崩离析，没有对外常 在的政府，也没有社会结构。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是在一段现实结束和另一段现 实开始之间的间隔期。他们在德语里把这称做“Gotterdammerung”，是指众神之战带 来世界末日的时刻。村子都着火了，百姓们站在街道上，希望有人告诉他们之后该怎么 办。经常有身穿军装的德军士兵加入他们，等着被人俘虏或被人带走，至于到底属于哪 一种性质则无所谓。然而，战争仍在艰苦进行之中。没有前线，也无法区分敌我。前几 日，可能平安无事，后几日，不知从哪里就忽然冒出德国军队，躲在桥边的战壕里进行 伏击，或者走着走着，就遭到机关枪的扫射。每一个地方，都有毁灭的痕迹。

“总是对那些没有多少重要性的镇子的中心地区不断进行彻底全面的摧毁。”科 尔斯坦写道，“……其实大部分内部纪念物都被纳粹艺术品保护部保护了起来，会渡 过难关，而那巴洛克式的宫殿和教堂才是（德国）南部的真正光彩之处，可它们都已 被炸得腹中开花，连浪漫的遗迹都称不上了。我不知道他们将会怎样解决这些城镇的 重建问题，这里的瓦砾有二十英尺高，他们又没有机械设备或者人手，也不能住到城郊 去，因为那里的情况同样不妙，甚至更为糟糕。”

他心里没存什么怜悯之情。他承认，他其实已经不想学德语了，因为不想和德国人 有任何关系。他对他们没有同情，他憎恨待在这个国家的每一分钟。他知道，真空时期 是一段时间，是一个又长又痛苦的任务之旅的最后阶段，但那并不意味着他能看到这 状态何时结束。

“最糟糕的是，”他给自己姐姐写信说，“未来五年哪怕连一半和平都不会有，就 德国人的情况看，他们还要顽抗一段时间。尽管德国大军已经四分五裂，尽管报纸在宣 传胜利，至今还没有发现在攻占什么地方时不会死很多人的……希望在我的退役薪俸 下来之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