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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漓江边的学校(上)(2)

大后方:抗战八年流亡曲 作者:正一


当时我还未成年,又没有念过中学,所以对学习俄文虽很羡慕,却终究“可望不可及”。

抗战时期在桂林,所有小学都是公立的,全部免费,实行六年义务制教育,以住地所在的镇名为校名,我们住地五美路,属于义南镇,我就报考了“义南镇中心小学”的五年级下学期的插班生。

义南镇中心小学的校本部在五美路西端,坐北朝南,距美丽的榕湖很近。小学对面马路的一处院落,是设在南郊风景区良丰的“国立广西大学”的办事处。该校的校车,经常停靠在办事处门外,校长乘坐的小轿车,则停靠在院内。当时广西大学的校长是马君武先生,桂林人,曾经追随中山先生,参加过辛亥革命。

从西大办事处东行不远,过三多巷北口,即抵达天池姑丈租赁的住宅了。再往东,是一家“伙铺”,也就是价格最低廉的旅店;门楣高处除了“伙铺”二字,还有“招待仕商”的四字广告。不过据我看,进去投宿的旅客,大多属于劳动人民的小商小贩,经济生活相当清苦。因为,他们往往只买烟丝,自己卷着抽,而不买香烟。

姑丈家正对门,是伙铺旅客常去购买烟丝和烟纸的一家杂货店,虽仅一开间门面,但油盐酱醋肥皂草纸以及糕点糖果一应俱全,且生意很好。老板姓陈,他儿子陈世林,是漓江东岸“逸仙中学”的学生,因病休学在家,但每天帮着父亲站柜台。我由于常去购物,跟他相识。

陈世林性格豪爽,乐意接近我这个小他三四岁的下江逃难客,认识没几天,就带着我穿过店堂,穿过大厅,参观内院和他的卧室。我见他有旧小说,便随手翻看,他二话不说,慷慨地让我把一部《七剑十三侠》拿回家看。

就这样,一条五美路的西段,除了义南中心小学校本部,广西大学办事处,伙铺和杂货店各一半外,便全是普通居民户了。然而这样一条和平的居民街,却在1939年初,我们迁入不几天,就遭到日寇飞机的滥炸,毁掉和烧掉了东段的朝北半条街。并且在清明节那天,发生了专门针对老弱妇孺的榕湖惨剧!

但我上课的地方,并非义南小学在五美路的校本部。这里只有低年级,而高年级则在文明路,在象鼻山斜对面,漓江的西岸边,那里是义南中心小学的分部。

这是观赏桂林山水的好地方,漓江与桃花江在此交汇。不过,从1939年夏天起,象鼻山和独秀峰一样,都在山脊上设置了预告敌机将要来袭的标志,到时候悬挂出一个或两个巨大的白布灯笼。从广义讲,这种标志可以警醒市民:不要忘记敌人的侵略,不要忘记我们的抗战。

义南小学的同学,每天清晨上课前,先在操场集合,整队,立正,朝着象鼻山,向着冉冉升起的国旗致敬礼。礼毕,在体育老师的指导下,做十分钟早操。

义南小学的体育老师,大名冯小湘,是受过正规专业训练的一位浙江籍女士。她讲的“国语”带有明显的宁波口音。当她从点名册上发现我姓“荣”之后,便问是否荣巷人;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说,她曾经在无锡荣巷的“竞化女校”教过体育。而我堂姐婉英则是竞化女校的高材生,但如今待在沦陷了的上海,并不曾逃难到桂林,——我告诉了冯老师。冯老师思索片刻,似乎在寻觅脑海里有无荣婉英的印象,然后她叹息一声,轻轻点头。

但不管怎样,在同属逃难客的冯老师与我这个小学生之间,便颇有“他乡遇故知”之感了。

短跑是我在体育方面的强项,但起跑姿势有问题。冯老师发现后,反复加以纠正,并鼓励我参加全市小学生的秋季运动会。

秋季运动会在十月初举行,我参加了。比赛结果,我以优秀成绩获得一百公尺短跑冠军,领到一张印制精美的奖状和若干奖品,为义南中心小学争得了荣誉。

运动会是在桂林市中心偏东的体育场举行的,这个体育场颇具规模,有跑道、篮球场、足球场、平衡木以及沙坑和吊环,西边还有一座可以演戏的舞台。另外,桂林市广播电台的两座无线电铁塔,也矗立在体育场内。

然而,冯小湘老师在义南任教了仅一个学期,便离开桂林,前往桂东的矿区“八步”镇了。但后来,1942年,我通过一位间接的关系寻求职业,收到的复信,意外地竟是冯老师写的。原来她那时正担任着我那间接关系人的秘书,对我的求职问题起到了促进作用。

在义南,我属于“高十二班”。班主任导师姓石,桂林人,也是一位女老师。她教我们“国语”,一口桂林方言,讲课深入浅出,对待学生宽严适度,同学们口服心服,可惜我没有记住她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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