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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漓江边的学校(下)(1)

大后方:抗战八年流亡曲 作者:正一


1940年底,我从义南镇国民中心小学毕业。翌年初,考取了私立逸仙中学。

抗战以前,桂林只有一所“省立桂林中学”,位于八桂路,声誉很好,曾有一批“学生军”产生,并且开赴抗日前线,同正规军并肩战斗,抗击日本侵略军。

抗战初的1938年,逸仙中学诞生了。她是广东旅桂同乡会集资筹办的,校名“逸仙”,是为纪念孙中山先生。她位于水东门对岸,紧挨着漓江。那年冬天我们游览七星岩时,由浮桥过江后,便曾走经逸中校门。

1939年,私立汉民中学在穿山脚下创办。1941年下半年起,又有德智、松坡、景崧、立达等几所中学创立。迄1944年疏散为止,桂林已有中学十所以上。

逸仙中学的校歌——《逸中校歌》,是由陈残云先生作词,廖冰兄先生谱曲;旋律优美,充满时代气息,进行曲风,易于上口。因报到时,给每位新生发了一纸油印歌单,我在正式开学前就会唱了:

我们永远年轻,

我们永远向前!

学校是革命的熔炉,

我们是熔炉里的一群!

今天,欢笑在一堂,

  互相敬爱,

    互相鼓励,

      互相磨炼!

大家要虚心,

学习总理*革命的精神——

  不屈,不挠,

    贯彻,始终,

意志像钢铁一样的坚贞!

我们永远年轻,

我们永远向前!

我们是革命的战士,

要做中国的主人!

逸中校门临江,出门十几步便有二十来级石阶通向江面。左手一条沿江小路很长,经过几个村落可以抵达穿山,近处斜对面即是象鼻山。右手则落成不久的漓江大桥咫尺可及,桥西就是水东门,逸中同学上学和下学,不必再走古老的浮桥了。

逸中的校址本是广东同乡会的会馆,作为十一个班级的校舍,显得相当狭仄;由于没有操场,体育课需到外面去上,来回三华里。但校内有一个天井很大,能容六百名学生站着开会,星期一早晨做“总理纪念周”。

逸中的教师多为广东籍,我们初一第十班的级任老师郭基宏,数学老师吴潢、英语老师潘然、公民老师罗文坤、地理老师黄衡、音乐老师郑恕、美术老师陈仲纲等等,都是广东人。但他们都能讲国语,而且讲得相当标准。

开学第一堂课,我们第十班的郭基宏导师就在黑板上写出自己的姓名,并介绍说,他从厦门大学毕业后,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肄业,没有念完,“七七”芦沟桥事变就发生了。凡有一点儿爱国心的中国人,当然都不愿在侵略者的屋檐下待下去,回到祖国无论做什么工作,都可以为抗战尽一些力。

事实上,逸中的相当一部分老师,就是怀抱着跟他一样的心理,毅然由日本回国的。

自我介绍毕,郭导师让全班七十位同学起立,按照身材高矮排座次。这时我报告说,因为有点近视,希望能坐前排。郭导师同意,于是我就坐在左边第一排,跟小我两岁的周邦瑞同桌。——以后,我俩成为最亲密的知己,交往了十年;如果不发生意外,肯定到暮年仍是莫逆。

第十班的同学,我至今仍记得姓名者除了周邦瑞,还有汪振民、朱芳世、黄和安、秦卓、方丽斯、刘婉霞、杨紫萍、曹南鹤等诸位。

初一上的国文课正式开始了,郭导师让大家翻开巴金的散文《繁星》,简单讲了一遍大意,就向同学们提出好几个问题供思考。——不详细讲解课文,这大约就是中学跟小学的语文教育之间的不同点罢。

为了提高同学们的课外阅读的兴趣,开学不久,郭导师在全班组织了一次“读书竞赛”,要求每个同学自行选读一本或一篇文学作品,读后写出一篇读书笔记;同时动员有条件的同学捐赠书刊,作为给予竞赛优胜者的奖品。

经过考虑,我重新阅读《鲁迅自选集》中的《阿Q正传》。然后写出题为《我看阿Q其人》。

竞赛揭晓,郭导师宣布我为第一名,奖品则是苏联作家高尔基的《母亲》,孙光瑞(即夏衍)译。这本珍贵的奖品,是周邦瑞所捐赠,但他不动声色,我很晚才知道。

读书竞赛结束后,郭导师提出,我们第十班应当办一份壁报。大家都赞成。谁来编呢?——纷纷举手,结果推定周邦瑞、方丽斯以及我,三人为编委。壁报是否该有个名称呢?——方丽斯说,她主张用“国文”第一课《繁星》为题。郭导师问:“好不好?”大家答:“好!”于是导师便笑道:

“‘繁星’确实很好。全班七十位同学,等于七十颗星星,叫‘繁星’很合适,很美。我看这第一期,不妨就叫‘读书竞赛专号’,稿件基本上是现成的,大家的读书笔记,尽量多选用,编委会只要写一篇《发刊词》,或者《编后记》,就差不多了。不过,版面的艺术化,倒要动动脑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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