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初生

天外1 作者:洛兵


“又该送你上路了。”

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来,带着一丝磁性,还有些嗡嗡的回声。

到处都是白雾,正在微微地涌动。几条金绿金紫的电光,在雾中穿梭着,倏然跳跃而去。

“这一次,太仓促了……”

白雾朝四周扩散开,只留下中心的一团,向内不断地翻卷、凝结着。一道道玉色波纹,掠过暗淡的金属铭文和印刻,凝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们已经失败了五十次,”女声平静地说,“每一次,我都要花很多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收集你。我跨过那些大陆,那些河流,那些山川……我遇到各种各样的生灵,他们都是我们的子孙,却是那么的疏远,还充满了敌意……不管我怎么启蒙,他们也不懂,也不信……”

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一个年轻的男人,蜷缩着,沉睡在一枚墨绿大茧中,肤色苍白,躯干精瘦,双目紧闭。

“每一次,我都亲眼看着你死去,死得那么英勇,就像当年……一开始,我还会哭,我想发疯,还想跟你一起去死。可是到后来,我还是要去找你,去收集你。我已经习惯了,也麻木了。我很担心,每一次,你的损耗都那么大,你……还是你吗?”

一道清淡的绿光不知道从何处飞来,洒在大茧上面。片片淤血、黏液和脏污流淌而下,立刻被白雾卷得无踪无影。

“你残留的记忆已经相当微弱了。我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就应该为你注灵。但是,来不及了,我必须立刻出发,你也一样。”

女声笑了两下,隐含着伤感和凄惶。

“你绝对想不到我变成了什么样子……不,我不会让你知道……我的灵格,要一分为七,即便出了差错,也能保证有一些回来,守护这个仅存的家……你的灵格会保持完整,会被我的七个分身保护,去完成最终的使命……”

大茧似乎抖动了一下。那个沉睡的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眉头紧了一紧,又慢慢松开了。

“接你的人就要来了。他传承了足够的忠诚和信念,比上一个要可靠……这一次,我们必须成功,不然,一切……就都结束了……”

女声渐渐变得庄严,拖长音调咏叹起来。

“和我一起祷吧……祈求神之星、灵之星、仙之星,所有的神灵和先人,所有逝去的荣光,所有湮灭的伟绩……护佑我们吧!护佑这一脉文明,最后的传人,沿着苦难,驶回故乡,沿着海面,飞向群星——”

四周嗡嗡的回声突然强烈起来,汇聚着变成了震慑心魄的撞击声。大茧不停地震动,就像古朴的襁褓,不知道呵护的是一具躯体,还是一尊神祇。

轰!

一声巨响,白雾炸开。

大茧猛地向上一蹿,又向下一坠,坠入了一片虚空。

漆黑的天幕上,流淌着墨绿、靛蓝和殷红的星云。繁星璀璨,明亮而夺目,却都比不上一颗小流星。它也冲出了那团白雾,和大茧一起,朝下方那个紫白色的巨大行星飞去。

稀薄的云层渐渐浓厚起来。大茧坠落得越来越快,外壳呼呼地燃烧着,拖着浓烟,闪着火星,变成了一柄横亘天际的火把。

突然,迎面白光连闪,一簇簇巨大的闪电,挥舞着利爪,扑面袭来。放眼望去,整颗星球都笼罩在这样的电芒中,就像是一枚远古巨蛋,正在被白热的紫光孵化着。

那颗小流星释放出一个气泡,牢牢地罩住了大茧。那是一层透明的金绿,看上去很脆弱,但却异常坚韧,连最粗大、最尖厉的电芒也无法穿透。闪电再是狂暴,也只能任凭这枚茧、这颗星,冲破层层银花火树,激起无数的爆炸,摧枯拉朽一般直奔下方而去。

终于,大茧穿过紫电,来到了一片大陆的上方。那是一块黑黢黢的土地,似乎没有边际,也没有人烟,只是苍凉地委弃在那里。

大茧略作停顿,马上又翻滚着、旋转着,朝大地砸了下去。

大地猛然加速,飞快地撞来。

眼看着越来越近,就要撞个天地崩裂,大茧的正下方却出现了一片大洋。但见罡风怒号,浊浪排空,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哪是云雾,哪是虚无,一切都在汹涌中合为一体。间或有几道银线,却是海平线上的闪电,正在不甘地吞吐、咆哮,似乎要奔涌过来,把大茧重新吞噬。

大茧发出震耳的呼啸,一头扎进了水中。

哗啦——

整个洋面顿了一顿,旋即反弹而起。一道山峰般的巨浪直直地掀向天际,似乎要冲破紫电包围,冲向遥远的来处。

就在这个时候,那颗一路陪伴的小流星无声地迸炸开来,化作七道银练,朝大陆的各个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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