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品 守护正知(6)

生命不再等待 作者:佩玛·丘卓


还没有亲见敌人消灭以前,

我不会退出战斗。

如果被激怒一点点,

在纷争停息之前就无法入眠。

愚蠢的敌对双方,死时都会痛苦,

还是极力争战求胜,

不顾刀砍箭刺的痛苦,

仍站稳阵脚,绝不投降。

不消说,我绝不会灰心丧志,

无论这场争战多么艰辛。

今天,我立志消灭这些俱生仇敌——

这些仇敌,这些我一切痛苦的来源。

因为寂天菩萨生为具有战士传统的王子,自然会用战争的意象。然而,他的话语并非要传达嗔害心。生死轮回中的勇士,是用来比喻菩萨慈悲的勇气。我们需要勇气十足,却不怀嗔害地站稳脚跟来对抗烦恼。我们若身怀明确的决心、觉知和慈悲等武器,便可阻断烦恼的煽动和力量。

当然,过程中我们会感到不适,这跟我们在戒除任何事物时,所经历的不适和掉举散乱是一样的。依据经验,一开始便臣服于烦恼较为容易,但最后必招致更大的困难。相形之下,一开始便自习气反应中抽身,最后生命必将愈来愈放松,愈来愈自在。

在我们去除烦恼时,要确定我们走对了路。寂天菩萨特别说明,正如愚蠢的敌对双方,都承受了生理痛苦、失眠甚至死亡——他也愿意承受剧苦,不再为烦恼所奴役,绝不会因为痛苦或恐惧而放弃。

在得不偿失的战争中被敌人杀伤,

被士兵当成战利品炫耀。

所以,我为如此大奖而全力以赴,

受伤怎会难倒我呢?

为贪、嗔而战的战争中,士兵骄傲地展示他们的伤口,他们受的伤有如勇气的战利品。我们可以预见,在阻断烦恼的力量时,我们也会“受伤”。在从生死流转中解脱的努力中,我们也可以为自己所经历的痛苦而自豪,视伤口为战利品,不抱怨。

渔夫、屠户、农人等,

只想取得温饱,

尚且能忍受寒热的痛苦,

我为了众生安乐,怎能不吃同样的苦呢?

人们为了营生,必须经历地狱般的苦况:渔夫在苦寒中走上结冰的水面,农人在严重霜害后失去一切,运动员忍受不可想象的疼痛最终赢得胜利。假如我们认为自己会大有斩获的话,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想想看,如果我们也愿意这样不计一切来滋养菩提心,结果会如何?用这种发心,我们可以使自己和他人获得无上的满足——这远比我们追求其他事物的获益都还要广大。

当我发愿要解脱,

遍法界的

一切众生之苦,

就要承受与他们相同的苦。

因此我的力量大到无法估算——

这样说显然是疯言疯语。

不过这是另一个理由使我永不退怯,

永不放弃与烦恼作战。

这是如寂天菩萨般善根成熟的菩萨,和训练中的菩萨的分野。当他说受持菩萨愿显然是疯言疯语,他并非想表达消沉或有所不足的感觉。他这样说是为激励自己精进,尽一切可能地保持正知而觉醒。他督促自己向前迈进,不再耽溺于愧疚或其他种种失败感中。

下次你若因为痴惑一点也没减少而觉得无望,你可以用寂天菩萨的话来鼓励自己:这是另一个理由使我永不退怯。

我们的每一桩勇敢的行为,无论自认成功与否,绝对在我们心里会留下正面的习气。一点点阻挡旧习气的意愿,都会带来更大的勇气,以及对他人更深的同理心。无论我们自觉有多么窒碍难行,我们还是会永远获益。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不再编造失败主义者的情节,而以智慧来处理烦恼。

我充满仇恨发动战争,

这将用尽我全部的热情!

虽然这种情绪看似烦恼,

其实它会消灭烦恼,不容低估。

第四十三颂中,这种情绪就是嗔。虽然一般人视之为问题,寂天菩萨却以同类疗法,誓愿以嗔止嗔。他满怀热情,带着征服一切的战士的精神和喜悦向前迈进。

我宁可被火焚烧,

甚至头身分离,

也不愿服侍或尊敬

我顽强的敌人——烦恼。

随着时光流逝,我愈来愈了解这种热情的决心和信心。一切操之在我:我不是选择将一生投注在增强烦恼上,就是花在减弱烦恼上;不是继续做它们的奴隶,就是认识到它们并无实体,视它们为自己强大有力、不可思议的能量。这样便愈来愈清楚,哪一项选择带来更多痛苦,哪一项又将带来自在和喜悦。

普通的敌人被逐出境外之后,

就会转退他方,

等到元气恢复后再俟机反攻。

可是烦恼没有这种诡计。

无明烦恼会被慧眼识破!

被我心驱赶之后,还能往哪里逃逸呢?

你还能从哪里回来伤害我呢?

但,噢——我心衰弱,依然怠惰。

现在寂天菩萨谈到光明面了。他非常欢喜能自烦恼中解脱,从第四十五颂到结尾,他表达了他的喜悦。

一旦知道烦恼被慧眼连根拔除,永不复返,快乐便随之而来。一旦看到它们空空如也、瞬息变化的本质,它们的力量便蒸发了。吉噶·康楚仁波切记得,他们寺院中幼小的出家人,有多害怕每年的雪狮舞;待他们长大些,知道雪狮不是真的,只是戏服,他们便不再害怕。这是烦恼性空贴切的例子。

烦恼不在外,

不在六根内或两者之间。

它若不住在任何地方,

那么它们到底住在哪里,何以能伤害众生?

它们只是幻影

——不用害怕!

去除恐惧,努力观照它们的本质!

何必要在地狱白白受苦呢?

寂天菩萨虽然运用了许多战争的意象,他其实并不是鼓励我们和烦恼打仗。他请求我们仔细检视它们,发觉它们虚妄的本质。下次你要生气时,问问自己:“这烦恼住在哪里?”它住在我生气的对象之中?还是住在我的心识中?或在两者之间?这怒气的本质是什么?谁在生气?

也请仔细检视你如何用念头为烦恼火上加油。注视任何念头,并问自己:这念头来自何方?现在何处?然后去往哪里?当你注视念头的生、住、异、灭,如果你能找得到任何可以执持的实体,请第一个让我知道。

我们在内心建立了一个异想世界,促使烦恼不断升温。然后,我们赫然发现异想并非实体,烦恼也没有根据地,犹如大梦初醒一般。

我朋友的父亲得了阿兹海默症。他以前是个易怒的人,自从他失去记忆,人就变了,因为他记不得自己在生什么气,他就没法再为苦楚火上加油了。每当他火气升高时,却无法生气下去,他一旦缺了编造情节的能力,生气的原因便消失了。

当然,我们并不是经常这样以正知来处理烦恼。如同寂天菩萨说的,我们的心有时候看起来既弱且懒,但令人鼓舞的是,我们无须苦苦奋斗,敌人只是海市蜃楼。

我应这样思惟,这样修习,

受持菩萨戒。

如果不遵医嘱用药,

如何能重获健康呢?

正如病人不遵从医嘱,病就不会好;我们不实际应用,这些法教也帮不上忙。这可不是学术研究,我们可以每日念诵《入菩萨行》,烦恼却仍不断增长。这些法教是一种生活方式,若要唤醒菩提心,我们必须滋养它,使之繁茂。每当自己被羁绊或忘乎所以时,就按照寂天菩萨的话来修习自心,应用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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