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超级饭店迷

一个人私奔 作者:王迪诗


男人而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窃……”

有一年我趁爸妈的结婚周年纪念日,给他们在半岛酒店开房,我觉得自己简直孝感动天,爸爸妈妈却木无表情。Philip一听,竟哈哈大笑起来。“小妹妹,你知道开房为什么过瘾?因为跟你开房那位,并不是晚晚与你同睡的枕边人呀!跟自己的老婆去开房?天下还有比这更扫兴的事吗?”

我没结过婚,不知道跟老公以外的男人去开房有多过瘾,但我却超级喜欢住饭店,这跟我从小所受的教育不无关系。大人总是教我:不负责任会被人骂、被人告、被雷劈;凡事必须为他人设想,即使别人对我不负责任,我依然要本着良心,对人家负责。当我发现那全是bullshit,已经太迟了,可怜的我已受了二十多年的洗脑。

现在你该明白,为何我一住饭店便如此兴奋。住饭店可以一走了之,可以留下残局,可以不负责任而不用担心被雷劈,是一种让我从道德枷锁中解放出来的“精神排毒”。“过客”是一个令人妒忌的身份。要走的时候,实在没有必要带走什么。

我喜欢精品酒店,但不能常住。精品酒店有个性,有个性就是有思想,有思想就令人疲倦;五星饭店千篇一律,全标准化,标准化即是毋须用脑,让人十分放松。有次到青岛住香格里拉饭店,收拾房间的服务员留下亲笔字

条,说物品怎么放了,希望你喜欢青岛等等,并在床上放了一只微笑的小熊。我看着那只熊有点不知所措。很好的服务,只是不适合我。我不需要亲切,我需要的是五星饭店那纯粹的商业味。只要付出金钱,毋须投入感情。我喜欢那种陌生感。

牛市的时候,每星期总有几天到北京、上海公干。工作虽然辛苦,但我很高兴能以饭店为家。律师和银行家到北京公干,住ChinaWorld或GrandHyatt是最基本的待遇;到上海则住Westin或FourSeasons。最怕台湾客,他们舍不得花钱,每次都逼我们住四星饭店,又脏又旧的!

其实,今天只用几千元就能在内地大城市住到相当好的饭店了。从服务水平和价钱的合理性而言,我国的饭店于当今世上堪称首屈一指。我是被祖国的饭店宠坏了,总觉得外国的酒店又差又贵。想知道什么叫“贴钱买受罪”,去巴黎住一晚酒店就知道了。我在那儿住过一家五星级饭店,床褥居然有个凹陷的人形!我问饭店经理:“何不把这‘千年床’也拿去你们的卢浮宫展览?”经理的脸竟比我还要黑。法国人很懒,连微笑都懒。

日本的饭店同样又差又贵。但日本人有礼貌,饭店职员经常没来由的一脸歉疚,我脾气也就顺得多了。最记得名古屋的WestinCastleHotel。到那儿时天色已黑,房间正面朝向一座发亮的城堡。它并非星光熠熠,只默默

地、悄悄地发亮,至死不渝地守在护城河后,在黑夜里隐隐散发着一种坚忍的美。我关掉房里所有灯光,躺在床上默然望着城楼,想到自己正身处德川家康于四百年前修造的名古屋城,想到这里曾经有过的辉煌,然后想到城堡望楼在二次大战中被烧毁,又于1959年重建……在历史的长流里,我又是第几个眺望城楼的过客呢?

饭店是漂泊的象征。我喜欢漂泊,但不喜欢像乞丐那样漂泊。住五星级饭店也可以是一种流浪,我称那为“高级流浪”。有些人口袋明明有钱,去欧洲却非要睡在火车站不可,认为那是青春的标记,潇洒又不羁。世上就是有人喜欢刻意为自己制造浪漫,真要命。若真的穷到要露宿街头,还学人去旅什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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