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节:赤龙(1)

潋滟江山 作者:楚妆


第十三章 赤龙

陶花听见秦文呼喝,立刻拿出他刚刚给的木箭,拉满了弓向天射去。那箭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燃起火花,焰火喷出,竟是一朵桃花形状。

秦文仰天一望,长笑一声,朗声道:“桃花箭出,铁骑兵顷刻即至。”在场的兵士欢声雷动。原来秦文早在城中埋伏下重兵铁骑,却未让他们来守宫门,怕引起城中混乱而使京郊大军有异动。如今匪寇来攻,那是再好不过的出兵理由。

只是,铁骑兵赶来尚需时间,此地的战况却已是万分凶险。

陶花再也没有观战的余暇,双手不停射向近门的敌人。罗焰已经快挡不住不断赶来进攻箭手的敌人,秦文跃马过来相助。若是陶花箭受损,只怕朱雀门顷刻即破。

三人都在苦战的时候,忽听秦文大喝一声,俯身去推陶花。

陶花一惊侧头,眼睁睁看着一只短箭在自己脑后停住。本来应该中在自己咽喉的短箭,钉在秦文手臂,余力未消,将他推下马去。

陶花大叫一声,疾步奔到秦文身侧,却见他已拔出那只短箭,鲜血喷出,全都是黑色。罗焰也赶过来,叫一声“有毒”,迅即去搜寻那放箭之人。

陶花立在秦文身侧,看着黑色血液在他臂上汩汩留下,只觉如坠冰窖。秦文皱眉说:“箭手不能离岗,你快回去!你不用管我,我也不知道这箭有毒,不然不会以身来挡。”

陶花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是一眨不眨看着他,脑中飞快地转过许多念头。她曾听父亲说过,若是血液变为黑色,那必是可以夺人性命的剧毒。父亲说:蝮蛇一噬手,壮士即断腕。一再交待他姐弟二人,若在战场上中剧毒,须得立刻断腕,以保性命。拖延久时,必然不治。可是,难道如今让她挥刀斩断秦文的臂膀不成?

在那一转念间,再无细思的余地,她伸手在自己衣襟上撕下一条长布,紧紧扎在伤口之上一寸之处,而后俯身将毒血吸出,一刻不停直至黑血变红。父亲也对她说过,这是救命的办法,只是剧毒会自口中进入这施救之人体内,她必然性命不保。

秦文见她如此,却是大怒,“朱雀门若破,你留我性命又有何用?到时候全都是九族不保,你怎么这么糊涂!”

陶花见黑血已去,一边撕下一条衣襟帮他包扎伤口,一边淡淡答道:“你去顾你的九族,顾你的千秋大业,我反正只顾你。”

他一下顿住,看着她,不再说话。

陶花包好他的伤口,隐隐觉到心头开始麻痛,她知道这必是毒液攻心了,于是抬头凝目,问他:“这是我第三遍问你这句话,事不过三,再没有下一次了:你真的,没什么其他要跟我说的了?除了做戏,就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所有敌人都在强攻朱雀门大门,喊杀声惊天动地,钢铁碰撞声不绝于耳。她在一片血雨腥风中只是静静望着他,眼神中倔犟刚强。

婚姻唾手可得、众望所归,她却不想要;她一定要,最难拿到的那一样。

那一点坚持,到底让他失神了片刻。秦文仍旧不语,却伸出双臂,将她揽在了怀中。

她在他怀中饮泣,“我……我是真的……”

他轻抚她的后背,“我明白,我也是真的想娶你这么好的姑娘。可是,陶花,箭手此刻必须回岗,等待铁骑兵来援。”

陶花离开他的怀抱,“即使命在顷刻,也必须回岗么?”

他神色严正,“战场上,谁不是命在顷刻?你不是我辖下士兵,我本没有权力对你发令;可是,你是我的未婚妻,于情于理我都该请你回岗。”

她愣住,如今局势已变,她已不必再假扮他的未婚妻。她迟疑着问:“我……”话还没出口,一声巨响中,朱雀门大门被攻开了。

秦文侧头去望,恨得一咬牙,“大门已开,你的小满怕是性命堪忧!”

陶花听见这话浑身一凛,再也顾不得别的,挽弓站起,三箭连发射死最前面的三人,却阻不住敌人蜂拥而入。

她正要奔到箭垛旁去取箭,却听见背后“咚”的一声。

转身看时,罗焰口吐鲜血倒在身后,显是身受重伤。陶花顺着罗焰的目光看过去,一个黑袍白发的老者正站于一丈之外,看见陶花,怒斥道:“你害我天子,我必不留你性命。”说罢一剑刺来。

但见那剑影如鬼如魅,转瞬已到胸前,又暗含了四面八方之变化,让人连躲闪的余地也没有。秦文在背后急拉她后心衣服,却也已经晚了。剑尖刺破衣服,未入皮肉之时,陶花已被那劲风激得胸口疼痛。

然而,利剑却骤停在胸口。

她低头一看,想起自己穿着金丝背心,可是这金丝背心能挡住铁器,却挡不住劲力,她一直没受到这一刺之力,不由觉得奇怪,抬头看了那老者一眼。

那老者也正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姓陶?”说着俯身拾起地上一块金属佩件,接着问:“这是谁给你的?”

陶花看了一眼,刚才为秦文包扎伤口时,她两次撕取自己衣襟,前襟内的几样随身物品散落出来,她自己一直在变故之中,竟然没有察觉。有陶若的小马,有木盒弩箭,还有这块父亲临终前以箭射给自己的铜牌。当时父亲挡住追兵,命她射死陶若,然后赶紧逃命去。她让父亲一起走,却哪里可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一只长戟刺中,临终前,将这块铜牌缠于箭上,射来给她。她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只曾听父亲跟陶若提起过,这块铜牌将来是要给他的。如今既然给了自己,她只当是父亲遗物,算是个对亡父的念想。

她不知该不该回答这黑袍老者的问话,却听得罗焰重伤之下依然开口,“不错,这姑娘是姓陶,由契丹来我中原,但她祖上却是我中原人氏。”

那老者听此言目光闪烁,声音颤抖着猛然追问一句:“陶洪锡是你什么人?”

陶花尚未回答,秦文抓在她背后的手突然一抖,他在背后颤声问道:“你是陶洪锡的女儿?”

陶花没去回答那老者,倒是转过头来答秦文的问话:“不错,那正是家父名讳。”却见秦文脸上阴晴不定,还未及询问,那边老者已经单膝跪地,叫了一声“小姐”,接着竟然痛哭失声。

陶花愣在当地,罗焰在旁冷冷提醒,“戚二爷,你家小姐此刻身中你箭上剧毒。”

戚二爷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堆小瓶子来,手忙脚乱地一个个细看。

他们在这里耽搁的功夫,马蹄声已自四面而来,似奔雷涌动,如潮水一般将朱雀门淹没。然而,攻入朱雀门内的敌人已经难追,怕是即使追上小满也已经有了危险。陶花不停向门内张望,心急如焚。

戚二爷眼观六路,当即站起。

早已有铁骑兵围住了这里,只是被秦文挥手止住,远远一圈弩箭全都向着戚二爷,随着他起身一起指高。他也未顾,只向外圈喊道:“弟兄们全都停手,伏击的弟兄们也回去,到总部会合。”他声音不高,却是稳稳传出,震得人耳膜疼痛。即刻便听到有声音自各方传入耳中,“玄武门退了” “东城门退了”“朱雀门退了”……

发完施令他便继续埋头找药,千军万马全然不顾,最后拿出一个小瓶递给陶花,又看一眼秦文,说道:“请你们二人分食,这位将军的毒并未解掉,我赤龙会的毒哪有这么易解。”

陶花拿着瓶子在手中却不敢动,看看秦文,又看看罗焰。秦文面色极不好看,罗焰倒是对她点头,指指她手中的瓶子让她用药。

戚二爷已经重新跪下,见陶花不敢用药,自她手中取过一粒药丸自服。陶花便也拿一粒吃了,回头对秦文说:“过半个时辰如果我没事,就也给你吃一颗。”

戚二爷答:“半个时辰可以等得,不妨事。”又加了一句,“小姐真是用心良苦。”

陶花看这白发之人一直对自己跪着,虽是敌人也觉不妥,就示意他坐在旁边。戚二爷盘膝坐下,将前情细细道来。

原来陶花的祖上曾是武林中人,创下赤龙会,当年为武林第一大帮派。而这位陶氏祖先,更是有天下第一的名号,以开碑手排武林《兵器谱》第一。后来周太祖起兵,这位陶氏祖先以赤龙会相随,终于打下了大周江山。赤龙会出生入死,与士兵共同作战,这铜牌便是当年作战时的调遣令牌,与虎符相同,一半在陶家,一半在会中。大周建国后,赤龙会一直在陶氏手中,会中辈份排列从二哥开始,因为大哥必留给陶家人。虽名为兄弟,实为主仆,这戚二便是当年陶家的家将。只是陶家人功成后不再涉足江湖,而改读兵书、习马上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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