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根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稍稍垂下双肩，说道：“难道不是这样吗？有本事就拿出些能让民众信服的进展来！”

说完，他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慢慢向空中吐出一口烟圈，继续说道：“岩本部长……若宫课长也行，你们谁来说说这一系列案件目前的侦破情况，并预测一下何时能破案？”

见没人主动回答，曾根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若宫。

“好吧，我来。”若宫一边急忙翻开笔记本，一边回答道，“我先把案子的基本情况简单介绍一下。”

“这几句废话完全可以不说。”

若宫低下头，说了声“对不起”，接着说道：“先说第一起案子吧。去年七月二十三号，有位家长向警方报案，说是儿子走失了。三天后，也就是七月二十六号，遇害男童的尸体被人发现，因此正式立案。被害男童名叫齐藤刚，五岁，家住在川崎市宫前区的犬藏。尸体被弃置在犬藏附近一处建筑工地内的一丛灌木里。死因为窒息。发现时幼童头部被封箱胶带缠得紧紧的，同时手腕上有捆绑后留下的淤血痕迹。我们还在现场附近采集到一个二十六码的运动鞋鞋印。

“接下来几起案件中遇害男童的死因基本相似。第二起案件的遇害者是个六岁男童，名叫桐生翔太。案发现场位于川崎市多摩区南生田的一处灌木林里。该男童于八月二日失踪，第二天便发现了尸体。

“第三起案件的遇害男童七岁，名叫黑崎道彦。案发现场位于川崎市麻生区王禅寺的灌木林里。八月十七日失踪，第二天发现尸体。

“第四起案件的遇害者是名六岁男童，叫小向音树。案发现场位于川崎市宫前区神木本町的一处竹林里，于八月二十日失踪，两天后发现尸体。”

刚听完事件的概况，曾根便心头一紧，油然而生一股怒气，简直要把胸口顶裂了。已经连续发生了四起类似案件，可是这帮警察竟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摸着，这让他无法容忍。从第一起案件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找到什么凶手留下的物品没有？有目击证人吗？”

“现场倒是发现了一些东西。除了刚才提到的第一起案件中幼童尸体上的胶带外，还在其他几起案发现场附近发现了洒在地上的饮料痕迹和小零食的碎屑，但没找到饮料罐和零食包装袋。另外，在第四处案发现场还发现了一个甲虫玩具。我们判断这件玩具极有可能也是凶手留下的，但遗憾的是玩具被擦过，上面的指纹和掌纹均无法提取。我们对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运动鞋鞋印进行了分析，并从流通渠道追查购买者的身份，但由于同类鞋子的数量过于庞大而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也许是因为案子办得不漂亮，若宫课长报告起来竟然有些结结巴巴的，头上还冒出了大颗汗珠。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继续说道：“目击证人和证言我们也收集到不少，大多是关于现场附近出现过的可疑人物的，其中有人说是中学生模样，也有人说是老年人打扮。有人说现场附近曾停过一辆黑色面包车，也有人说看见一位戴着头盔骑摩托车的男子曾注意过在公园里玩耍的男童，还有人见过提塑料袋的男子在现场来回走动，也有人见过戴白手套的男子向小学生打招呼。各种消息总共不下两千条。”

若宫只是把流水账一般的反馈信息念了一通，既无分析也无看法。这恰恰说明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这些目击证言有什么价值。曾根心里十分清楚这一点，因此他也并未开口问若宫的想法，只是默默地听着。

“那份寄给电视台的声明又是怎么回事？”曾根不耐烦地问道。

“哦，是在第四起案件的被害儿童家长报警后发现的。前三起案子发生后，都城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都做了报道，分析三起案件之间的联系并进行了评论。节目主持人早津名奈还情绪激动地控诉凶手为‘没有人性的无耻之徒’。说此人犯下的罪行天理不容，如果不受到法律的惩处，日本的未来将毫无希望可言。凶手在电视上看到后给她寄去了一封信，信中不仅威胁说要杀死早津名奈的儿子，还说出了第四位被害男童的尸体所在地。”

曾根曾在报纸上看到过凶手写的犯罪声明，还听说神奈川县警署派出警员对早津家进行了特别保护。

“由于早津名奈在收到凶手的恐吓信后便从电视台辞职离开了，因此目前掌握的凶手来信只有那一封。信封上的邮戳是新宿邮局的，但信封和信笺上均未提取到可进行比对的指纹。”

从凶手听到早津的评论后便急忙跳出来写恐吓信，以及信中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激烈情绪来看，凶手无疑属于容易冲动的妄想狂类人物；从他把信件上和案发现场周围可能留下的痕迹处理得干干净净这点来看，凶手又具备行事谨慎、胆大心细的特点，这又不是一个精神异常的人所能做到的。因此可以想象，这位凶手十分难对付。

“侦破工作有什么进展吗？”

“哦，目前以搜查一课为主，共投入一百五十名警员参与侦破工作。根据收集到的信息，初步在三个区内列出一个包含一千五百名可疑人员的名单，然后一个个查清他们案发当天的动向。可除了十多个人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外，其余都已经排除了嫌疑。另外，我们还根据其他线索重点调查了几位嫌疑人，但也一无所获。”

“目前的侦查重点是什么？”

“我们正在重新排定待查人员名单，准备扩大范围进一步详细排查。不过，由于自去年九月份以来，尚未发生新的类似案件，说实话，估计近期内很难取得显著进展……”

“听你的意思，好像还盼着有新案子发生似的？”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曾根似乎觉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新东西来了，无奈地摇着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处理这类案件不能一味沿用老办法，得有新思路才行。作案动机的分析也不能局限在寻找刺激、取乐、心血来潮或模拟杀人游戏这些一般规律中，这样会阻碍我们开拓思路、找出真正的动机。”

若宫和岩本几位频频点头。曾根瞥了他们一眼，说道：“我看你们目前就停留在旧的思路中，欠缺能打开局面的新办法。另外，你们要对外表现出一种姿态，让别人知道我们神奈川警方正在积极破案。这方面也得多加努力，明白了吗？”

二人表情呆板地点了点头。只听曾根又说道：“明白了就拿出个新方案来！我不要你们在这儿表个态，说几句一定努力争取的话，得拿出实实在在的可行方案来！”

“好，我决定继续加强搜查力度，您看再增加一倍人手怎么样？”岩本被逼得没了主意，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提出了这么个新办法。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目前警力严重不足，但也应该集中力量用在刀刃上，像这种民众反应强烈，影响较大的案子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加大力度。至今尚未取得重大突破，我看与投入的警力不够不无相关。你们觉得这么说有没有道理？”

“不过，这是有原因的——”

“别给我找借口！动脑子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是。”岩本狼狈地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我觉得可以公开悬赏。给提供重要线索的人颁发奖金。这办法怎么样？”一旁的植草毫不畏缩地提出了自己的主张。

“对，这是个好办法。”曾根依旧板着脸，口气严厉地说道，“就应该开拓思路，积极寻找新办法，制订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总能把僵局打开。”

发现植草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之情后，曾根又口气一转，对他厉声说道：“悬赏固然是个好办法，可也不能过于指望这个。想通过宣传提高民众关注度的思路是对的，但还要认真思考，才能想出更好的侦破方案来！”

曾根逐个儿扫了一眼正在冥思苦想寻找新办法的警局领导们，接着说道：“好了，明天你们每个人都要给我交一份方案书。下面，二课的课长说说看……”

曾根听完各课的工作汇报，几乎把每个人都狠狠地骂了一通，会议才终于在沉闷的气氛中步入尾声了。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要是没有的话，今天的会就先开到这里了。”

正当在座的各位偷偷松了口气，打算站起身来往外走时，植草举起了手。

“什么事？”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说得不对还请您多包涵。”

“说！”

“是。现在有好几家电视台都在推出一个新栏目，专门介绍警方如何破案，他们提出希望与我们合作。”

“嗯，然后呢？”

“但不少负责现场侦查的领导认为这样会干扰工作，因此并不太热心。但我认为这样有助于改善警方的形象，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倒觉得可以和他们进行合作，在一定程度上配合他们的采访工作。”

“难道你想在电视上露面？”

植草听了不好意思地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在破案第一线，想上镜头也没机会啊。”

曾根又想起学生时代的植草那轻浮的样子，于是语重心长地好言劝道：“当然，只是拍几个镜头这种程度的协助没有问题……但是，这帮电视台的人还是少去招惹为妙，他们就是猛兽，出于好奇伸手摸一摸可以，可要是不小心把他们惹急了，吃掉你都有可能。”

说到这里，曾根不由得想起六年前栽在猛兽血盆大口里的卷岛来。当时的他被咬得体无完肤，几乎丢了性命。

然而，这个男人居然又活过来了，而且活得有声有色。

如何好好利用好这些猛兽呢？

突然，曾根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出奇制胜的好办法。

被猛兽咬过一回的人或许就不害怕了。想到这里，他面无表情地喊道：“植草留下，其余的解散。”

两天后。

曾根处理完警视厅的工作后，于下午返回县警本部。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张便条，他匆匆扫了一眼，便又把刚脱下的上衣穿上，拿起电话打给刑事总务课。

“植草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