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1)

走进耶鲁 作者:苏炜


你将如何运用心理学课上的某些策略,让一个你喜欢却暂时对你没有感觉的人喜欢上你?

——心理学概论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经验机器,你坐在里面,戴上头盔,任意选择代表各种体验的按钮,就可以依靠其传感系统,让你体验任何你想体验的角色和“生活”。那么你还想走出来体验现在的生活吗?

——生活

你说死亡是一件不好的事,它到底不好在哪里?你已经死了,任何事情对你而言还有好坏吗?

——死亡

我告诉你,Hi-Five有很多种拍法,你能告诉我它们和非洲文化到底有什么关系?

——艺术史

这些问题都引自耶鲁课堂。大胡子Shelly是耶鲁哲学系的教授,每年他都给一年级的本科生开一门课,即我们第二个问题的出处——生活。这是很热门的课,一个学期只有18个名额,所以第一节课去的人总是比较多,哪怕没选上也希望能旁听。尽管嘴巴周围的胡子很茂盛,但Shelly的发音非常清晰,每个问题都掷地有声:“哲学不是面包,不能填饱肚子,但能让你知道为什么要填饱肚子,让我们从‘为什么’开始,为什么要上这门课?”耶鲁的课上有太多的为什么,探索问题,探索有趣的问题,是课堂里师生共同的目标。

……

Shelly:“如果人生的意义是尝试不同的体验,那或许带‘头盔’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大多数人都会说两个‘体验’的意义不同,不同在哪里?人生的意义又在哪里?”

同学甲:“不带头盔活着,可以不断地问为什么。一旦带上头盔,就不需要这样的理性思考了。”

Sally:“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我:“是可以不断询问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同学乙:“苏格拉底说,没有经过检验的人生是不值得活的,检验的过程就是不断置疑的过程。”

同学丙:“能发现问题,用自己的思维和逻辑去寻找答案,并在探索的路上发现更多问题,这才是充满生命力的人生体验。”

……

追问再追问,这是学习哲学的方法,也是成长的方法。美国和中国的孩子在小的时候也许有过同样的问题,天为什么是蓝色?云为什么是白色?树为什么是绿色?花为什么五颜六色?但在逐渐探索世界的路上,开始有了区别。当我们在历史课上背诵美国独立战争发生在哪一年的时候,二年级的美国孩子在小组研究殖民时期人们的日常生活史;当我们在政治课上背诵中国外交原则的时候,同龄的他们在想如果采访中国外交部长,该问什么问题才能引起注意。当我们从托福、GRE中挣扎出来,和他们坐在同一个课堂里,他们的活跃更加衬出我们的沉默。身和心的“独立性”,是美国文化里非常强调的,信奉个人主义的美国文化,要求社会中每个人都要有独立的个人意志和思想,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教育就承担了这一伟大的责任,独立从思考问题开始。

耶鲁的孩子不分春夏秋冬都穿夹趾拖鞋。踢踏踢踏地进了教室,踢踏踢踏地上台发表演讲,踢踏踢踏地从院长手里接过毕业证书。上课的时候一转头,很可能不经意间亲吻某人的脚趾,因为他们特爱把脚架在前面的椅背上,据说这样可以促进血液流向头部,有助于集中注意力思考问题,确切地说是提出问题。

刚从国内来的学生很惊讶他们的放松,上课没个上课的样子。中国的课堂太“有样子”了,威仪的老师唾沫四溅,貌似专注的学生奋笔疾书。到了美国,老师可以盘腿坐在讲台上,学生更是千姿百态。而且喷口水的主体也换了,这是以学生为中心的课堂,老师只是适时地引导、控制节奏。“你们有问题吗”,“我们有什么需要进一步探索的吗”,学生马上开始坐立不安了。举手的,不举手的,嘴巴先动起来,而且不用起立,在100人的教室,学生跷着脚,坐着发表意见,仅靠“前肢”舞动来增加陈述的效果。不管自己的观点是“砖”还是“玉”,先抛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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