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间个前年才高中毕业。他的公司，也只是印在明片上的，实际上连间办公室都没有，只有一部常年别在腰间的手机。手下一个人也没有，更别说什么工程技术人员、什么工程资质信用。但他声称，七层以下的大楼，他说一声就能竖起来。他天天东跑西跑，接一些墙面仿瓷、屋顶防水、砌个围墙的业务，然后，拉夫凑数，把那些找不到事零零散散的农民工搅在一起，就算开工了。自己却天天爬在麻将桌上，有时，一个工程还没做完，预计的利润已经输在了麻将桌上。肖间个迫切想要个大工程来垫底。不要说这个往地上倒点水泥、铺点草皮、造个石头假山、立个杆子、装个灯的工程他敢接，就是有造飞机的业务，他都敢眼睛不眨一下地拿下，用肖间个的话说，我做不了不会转给别人去作？有钱不会赚，傻B一个！

肖间个知道如此顶撞舅舅，有点不理智，便退一步，改口说：“要不，你侧面跟中标的单位打个招呼，他们用的沙卵石、景观树由我送？”肖间个怕自己没说清，特意补充道，“只要让他们知道我是你外甥就行。”肖间个想的是，全部工程弄不到，把沙卵石和景观树的业务弄到，也能赚个上百万。只要舅舅使个眼色，哪个中标人敢不给面子？

谁知郝勤正冷冷地说：“我不会打这样的招呼。”

肖间个肺有点被气炸的感觉，但还是忍住了，毕竟不能跟钱过不去，何况，他有段日子没接到业务了，就连像厕所、屋面防水那样的小业务也没有接到，他需 钱，于是，又改口说：“舅舅，你帮帮我，考虑一下，别一竿子将我顶到壁上去。”

郝勤正完全不理会肖间个：“这个不用考虑，这些事能不能做我还用考虑，哪我当什么市委书记？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种种田，这碗饭你是吃不了的。”

这个时候，只能套用那句“肺都气炸了”来形容肖间个的心情。肖间个知道想要无情无义的舅舅帮忙，比水中捞月还难。水中捞月嘛，还能看到个月亮明晃晃地在那儿，这个薄情寡义的舅舅，让肖间个看不到半点希望。肖间个大骂道：“原来听亲戚们说你无情无义，我还不相信，还替你说话，替你辩解，劝他们 解你。现在我算是领教了，你真是名不虚传。好吧，从现在起，你做你的清官，我做我的草民，我就是讨饭也不会讨到你的门前。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肖间个转身准备走，郝勤正的老婆高丽拉住了肖间个，埋怨郝勤正：“你也真是的，就不会跟他好好说说。”

郝勤正说：“说什么说，糊弄他、敷衍他是害他，有正道不走偏要走歪路。”“你走正道，怎么走得亲戚之间的路都断了呢？”高丽白了郝勤正一眼，不再回击他。郝勤正心里明白，从他任乡长到现在，他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把兄弟姐妹亲戚朋友都得罪光了，他们都发誓，你走阳关道，我走独 桥，从此毫无关系。郝勤正想了半晌，才自我安慰般地对高丽说：“我相信他们以后会理解我。”说完，就出门了。

肖间个冲在郝勤正的前面，跑下楼，两只脚把楼梯砸得都要摇晃了。

第二天一上班，郝勤正就打电话给甘有为说，政府这边尽快考虑一下新城区的配套工程，这样就能加速新城区的开发启动。甘有为用一连串的“好好好”回答了郝勤正后，又加了一句“我跟耀祖同志说说”。本来，这翻开天州历史崭新一页的工程，甘有为身为一市之长，该管一下，因为新城区绿化景观建设，包括每一片草皮、每一棵树、每一盏路灯和景观灯，都是有 术可讲的，要做得起点高、档次高，起码二十年不落后。可是，他刚刚受到一个严重警告处分，工资扒掉了一级，就连下次工资普调的时候，他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往上加。他读大学时选修过美术，成绩还不错，艺术细胞不少。可是，他要是再插手这事，实在是太尴尬了。都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都不知道他现在还能做什么，只知道这钟他不能再撞了，再撞或许又会撞到别人的枪口上。

放下电话，甘有为把电话打给刘耀祖：“你来一下。”不到半分钟，刘耀祖就到了。甘有为说，“郝书记的意思是尽快把新城区杂七杂八的东西向外招标，具体的情 你去郝书记办公室说说。他现在在办公室。”甘有为这么说，就是将这项工作交给刘耀祖全权负责。

刘耀祖来到郝勤正办公室，叫了一声书记，便提起办公桌前面的开水瓶，替郝勤正添茶。郝勤正看了一眼刘耀祖，点了点头说：“坐下说吧。”

刘耀祖在郝勤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说：“新城区的配套工程……甘市长让我……”

郝勤正听后，哦了一声，便交代道：“新城区的配套设施工程，是一个大工程，对外影响大，你抓紧搞个投标，要公开搞，坚决杜绝暗箱操作。哪里出了问题，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都会一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