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蔡福，吃了原告吃被告

当所有的一切已经失去，你要做的就是不要再回忆。蔡福始终做不到这一点，即便上了梁山，也始终怀念在大名府的日子，那时的他比在梁山上风光得多。

那一天的下午，蔡福一下午接见了三拨人。第一拨是燕青，这个忠诚的仆人乞讨了一钵子饭来送给卢俊义，蔡福心一软把他放了进去。这一放让他赢得了燕青一生的尊重，在日后的梁山上，已经成为天罡的燕青对蔡福始终礼遇有加，这一点让蔡福感动一生。蔡福见的第二拨人是李固，这个已经非法取得卢俊义财产的人是来买卢俊义命的，他开价五十两金子，结果被蔡福拒绝了。经过艰苦卓绝的拉锯战，五百两金子成交，显然这是个大买卖。

蔡福刚有点兴奋，第三拨人又来了，来的人是柴进。他也是来买卢俊义的命的，不同的是，李固要的是死卢俊义，而柴进要的是活卢俊义。柴进根本没有跟蔡福废话，上手就是一千两金子，外加上一堆威胁的话：“救得了卢俊义金子就是你的，救不了，我们连大名府都平了！”这一招是学美国的方式，跟人谈话的时候一手拿着胡萝卜，一手拿着大棒。

一旁的戴宗把那死沉死沉的一千两金子送了进来，两眼死盯着蔡福，生怕蔡福也跟当年的宋江学习进行一番装模作样的推辞。那可就惨了，从梁山上把这一千条金子背下来已经把他累得够戗，如果再背回去，那还不跟当年的刘唐一样，生生给折腾成蜗牛？

没有金子的时候想金子，有了金子的时候也发愁，蔡福看着眼前这一千五百两金子有点傻了眼。这是卢俊义命的价格，其中五百两是来害命的，另外一千两是来救命的，怎么办呢？得，就来一次吃了原告吃被告吧。

经过一千五百两黄金的积累，卢俊义已经成为全部《水浒》好汉中身价最高的人。之前的记录是由宋江保持的一万贯，其次是戴宗五千贯，李逵的三千贯，而武松和林冲的身价也都是三千贯。最委屈的是鲁智深，自己那么英明神武，威震四方，居然只值一千贯，这让他有点愤愤不平，后来当他知道武松打死的死老虎都值一千贯时他已经出离愤怒了：“奶奶的，我跟死老虎一个价！”

蔡福手里掂着这沉甸甸的一千五百两金子感觉肩上的担子更加沉甸甸的，到底救还是杀呢？经过与兄弟蔡庆的综合比较，他们发现李固其实就是个纸老虎，而梁山上的都是些活老虎，而且礼也比李固的要重，再说救人怎么也比杀人高尚得多吧？因此，一向靠杀人赚钱的蔡福，准备靠救人赚一回钱。后来，他把这段故事讲给操刀鬼曹正听的时候，曹正看着窗外出神：“我一向都是靠杀猪赚钱，什么时候我也能靠救猪赚钱呢？”

在蔡福蔡庆的共同努力下，卢俊义的死罪已经免了，毕竟与梁山贼寇交往并没有实质内容，有的只是李固的举报，所以死罪并不成立。不过，官府一般都有个坏毛病，那就是很少承认自己抓错了人，最后肯定还要安个罪名让自己下台，说白了，就是所谓的面子在作祟。

在官府面子工程的驱使下，卢俊义被判了个发配沙门岛，一个当时极为苦寒的地方，相当于宋朝的西伯利亚，总之条件非常艰苦，跟宋江发配的那个江州相比，江州就是欧洲，沙门岛就是非洲。

（302）枷锁要么在身上，要么在心里

对卢俊义来说，发配其实就是一种死亡的方式，而对于别人，发配或许是一种跳槽的方式。比如武松，通过发配当上了施恩的老大；比如朱仝，通过发配当上了知府孩子的超级奶爸；比如杨志，通过发配当上了大名府的提辖；再比如当年押送林冲的董超、薛霸，人家通过发配已经成功地从东京跳到了大名府，从东京的官差变成了大名府的官差——换个地方接着当官差，到哪儿说理去呢？

这两位为什么会发配到这里？主要是当时没有完成高太尉交代的暗杀林冲的任务，所以被追究责任发配到大名府了，结果大名府的梁中书手下实在没什么人才，就把这两位当人才给收留了。要说这两位确实不长进，好几年了业务能力一点提高都没有，当年折磨林冲的手法也没有任何进步，等到卢俊义的时候还是那套过时的手法。唉，这两个倒霉孩子。

要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董超、薛霸这两个倒霉孩子还算正直的话，那么李固那点银子是打动不了官差的。只可惜这两人没什么品位，李固拿了两锭银子就让这两个人动了心，他们以为这两锭银子可以买了卢俊义的命，但没想到卢俊义的命安然无恙，而他们自己的命则被燕青照单全收。

之前的卢俊义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等到真正发配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噩梦都是真的，他不再是大名府的员外，而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囚犯。从员外到囚犯，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这让他很不习惯，不过事已至此，不能回头。

董超、薛霸这两个人其实命也挺苦。在宋朝，官差押送犯人可不是什么美差，得跟着犯人一起一步一步走到目的地，他们跟犯人的区别在于，犯人有枷锁而他们没有枷锁。不过，人家犯人的路程是单程的，而他们的路程则是往返的。按照宋朝的规定，官差在路上是管住不管吃的，也就是押送犯人的官差住店是不收住宿费的，不过吃饭得自己买单，一趟下来赚不着什么钱，还累得半死，只有实在没有工作的人才愿意当这倒霉的官差。所以从董超、薛霸的工作来反推，可以断定他们当年跟有志青年高俅是一路货色，都属于街头混混，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才混进了官差的队伍。

因为家产已经被李固照单全收，现在的卢俊义已经是没有任何油水的囚犯，因此李固那两锭大银已经足以买了卢俊义的命。毕竟人家李固给钱，你卢俊义一分钱不给，所以综合比较，死去！

前面已经说到，董超、薛霸这两个人不长进，而且是非常不长进，他们折磨卢俊义的手法跟当初折磨林冲时一模一样，用滚烫的开水洗脚，然后强迫穿着新草鞋赶路，总之从精神上先折磨你。

后来，卢俊义跟林冲说起了这一段，两个人抱头痛哭，不哭别的，只哭他们那些不堪回首的苦难岁月。其实想想，以林冲和卢俊义的武功，即使他们戴着枷锁也可以轻松摆平那两个倒霉的官差，那为什么他们选择逆来顺受呢？这只能说明，他们还留恋原来的生活，他们希望能通过一时的屈服换来日后的昔日重现。可以说，他们的枷锁不仅仅在身上，更是在心里。

（303）谁是燕雀，谁是鸿鹄

如果没有鲁智深，林冲已经到阴曹地府报到多年了。同样，如果没有燕青，卢俊义这个河北三绝早就成千古绝唱了。幸好，即便全世界都背叛了你，还有一个人不会，这个人就是燕青，一个古往今来忠实仆人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