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龙的声音忽远忽近地继续响着，“我说兄弟你丫的，也算因祸免灾，自个儿赶紧偷着乐两声，抓紧想下一步怎么办吧。你那实习签还有俩礼拜到期是不是，你有辙没有啊？”

自在连魂都不知去了何处，他茫然看着眼前熟悉的街道建筑，连同街角每天都光顾的热狗小摊，全是陌生跟空白。他在路边两堆积雪之间的空隙颓然坐下。

“老庞当年办的是政治庇护，不过他们那会儿的一胎化政策受害人的招儿早不能用了，所以胖丁这一拨儿是用轮子功的名义，这几个路数对你都不合适……”严小龙自说自话，替他张罗开了，“照我在鑫大陆熏出来的经验，你这状况，办什么都难了，只剩跟公民结婚这条路。我还告诉你啊，今天三十多家老中开的移民律所一齐落网，结婚办身份的价码肯定立马就涨……哎，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琼安娜有个婶婶是有护照的，跟我说过，要是我牵线的话可以便宜，你现在第一笔拿4万就成……”

自在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挂掉严小龙的电话的，也记不得在马路牙子上呆坐了多久，更分不清心中是庆幸、惊恐、感慨、惶惑、懊恼、沮丧，还是什么都有，什么都不是。他身上一股热流接一阵寒战，耳边忽而有一列列战车轰隆隆开过，忽而一片沉寂。

呆呆看着数不过来的行人的腿从眼前晃过，自己右脚皮鞋和裤腿上的斑斑泥污似乎凑成个鬼脸挤眉弄眼，卖热狗的小贩推车经过的时候，跟这个每天早上的固定主顾扬手打招呼，自在只看见他的嘴在一张一合，身边的人声车影像浮动在老掉牙的黑白无声电影的幕布上。

自在摆弄着手里的电话，心里机械地滑过想跟妈妈说几句话的念头，不，一定不能跟妈妈讲今天发生的事情，见鬼，拨打国内长途的电话卡号存在哪里……手指不知碰错了哪个键，手机突然选中一个最近未接电话号码，眨眼间拨通。“你好，我是瑞门国际律师事务所的依云，请问我可以帮什么忙？”一个女声清晰传出。

自在吓了一跳，惊惶失措地盯着手机。

“Hello? 请问哪位？”陌生女声催问。

“我，我，对不起……”自在很想说声“错误号码”，挂掉电话，嘴里却溜出一句，“我刚刚错过接听您的来电，所以，所以打，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