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元涛苦笑，“谢谢你的安慰。可是，两军对垒，只有一个赢家，结果就是一切。陶先生，我想冒昧问一句，以独立和客观的思路来考量，你认为美国国际贸易法庭对此案作出的裁决会是公正和合理的吗？”

自在一怔，“这，范律师，我很难回答……”

“对不起，处在你的位置和角色上，被我这样问，是太为难你了。请原谅我的直率。我知道，你和我是立场相悖的对手，出于最基本的职业规范，我们都不能逾越各自的准则和底线。只是，我，在这个听证会上，我感到自己完全在孤军作战，甚至没有人可以交流……实在唐突了！”

“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真的，我理解。”自在诚挚的眼神与元涛对接，电光石火间，一种微妙的信任与默契已滋生，“其实，你的疑问也是我的困惑。昨天，为准备今天的出庭听证会，我们都一夜未眠。保罗律师反复演练我方的陈述，我协助他准备资料、数据和支持文件。你在陈述中提及的数字和证据，我也全都钻研过……”

自在略踌躇。昨夜，瑞门办公室彻夜通明，保罗和另两位高级律师为电池产业损害案激烈争辩，终于达成一致，认为在数字证据和产业现状逻辑分析上会拼不过被诉方，于是连夜请示芙安。芙安在凌晨2点赶到办公室，指示保罗另辟蹊径，彻底改变打法，回避对中方有利的推理。托尼的照片，是直到今早7点才精挑细选出来，加工整理完毕的。

跟保罗等人一道，在开庭前最后一分钟，两眼布满血丝，抱着电脑冲向国际贸易法庭听证会大厅时，自在内心十分矛盾。他预感到保罗的战术会在听证会上获得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是，正如范元涛的疑问，在美国律师最擅长的出庭技巧和作秀效果的强大影响之下，国际贸易法庭作出的裁决真的是公正和合理的吗？

但是自在没时间多想，他们一干人跑进法庭大门，先一窝蜂挤进卫生间，手忙脚乱地刮胡子，喷发胶，换衬衫，打领带。保罗的衬衫经过一夜皱得不成样子，幸亏他太太有先见之明，公文包里随时给他放一件没拆封的新衬衫，他这么干早不是头一回。这是美国律师出席庭审时雷打不动的传统——必须衣着整洁，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