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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公主惠(5)

艳杀天下(下) 作者:西西东东


殊言刚刚凭手阻住晏倾君挥向白玄景的一剑,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手心淌过手腕,沾到净白的衣裳。见到晏倾君明显的疏离防备之意,他的五指僵了僵,放下手臂,垂下眼睑,和声低语道:“爹,解药。”

白玄景背过去的身子颤了颤,未有迟疑地扔出一个瓷瓶。

殊言接住,举手递到晏倾君眼前,仍是微微笑着。

暗红色的血染上青绿色的瓶身,拿着药瓶的人好似察觉不到疼痛,只是笑看着晏倾君。晏倾君没有动手接,反倒是晏卿先有动作,接过瓷瓶,利落地打开,往晏倾君嘴里塞了粒解药。

晏倾君的面色渐渐好转,靠着晏卿的力度也小了些,抬眼,凝神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子,看模样二十来岁,比晏卿要稍稍年长,而比起她,恐怕要长出八九岁。晏倾君一声嗤笑:“倾君与公子好像素未谋面?”

殊言垂下眼睑,半晌,用干净的左手从袖间取出一物,再次递到晏倾君眼前。

细红的丝线,圈圈缠绕。丝线中间是丝丝缕缕的黑发,或长或短,或粗或细,紧密地贴在一起,服帖地从白净的手心垂下。

晏倾君的眼神蓦地一闪,迅速瞥开。

原来,触动她的心神如此简单。只要事关白梦烟,物关白梦烟,无论她装作如何的满不在乎,无论她如何劝说自己不要在乎,心中的涟漪仍是会不受控制地一圈圈泛开。

冬夏寒暑,从小都是白梦烟亲手替她梳理头发。她会坐在镜前,甜甜笑着,打量她与母亲相似的那一颗朱砂痣,学着母亲在嘴角挂起温婉的笑。那时她想,只要能一直这么继续下去,母亲说的话,她都会听。她会除掉宫里所有与母亲为敌的人,谁都无法破坏她们的生活。

不记得是哪一岁开始,白梦烟每每替她梳完头,就会将落下的头发一根根收捡起来。她曾乖巧地赖在她怀里问她为什么,那时白梦烟会掐着她的小脸笑着说:“阿倾浑身上下都是宝贝,一样都丢不得。”

如今,这句话想来却是尤为讽刺。

晏倾君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白梦烟一支挽月舞得到晏玺的宠幸,第二年便生下她,那样算来,那时白梦烟也不过十六岁。这男子唤白玄景为“爹”,白玄景又称自己是白梦烟的夫婿,若说她还有一个哥哥,长个一两岁还不足为奇,又或者母亲出宫后与白玄景再生一子,给她添一两个弟弟,也不是难以想象。可眼前这男子,分明比她长了七八岁都不止,何以手持她的发缕,唤着母亲曾经唤过的“阿倾”?

思及此,晏倾君心中一顿。

错了!

莫非从一开始就错了?

母亲从未亲口对她谈及她的年龄,甚至入宫以前的事都从未提过,所以当初在东昭皇宫,她开始追查母亲的资料时,连她到底哪一年入宫都无法确定。

东昭皇宫宗卷记载,白梦烟生于昭元二十四年,昭明三年即十五岁那年入宫。但是昭明十三年,白梦烟二十五岁那年曾与晏倾君说过,与晏玺相识二十年……

当时晏倾君还奇怪,为何五岁的母亲会与晏玺结识还印象深刻,如今看来,若那宗卷做假,假的不是母亲入宫的年份,而是母亲出生的年份……

晏倾君的眼神愈渐冰冷,殊言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笑道:“阿倾,你随我来。”

白玄景突然转身,盯着二人神色变了几番,扫过殊言仍在淌血的手时,眼里渗出一分疼惜,最终闭了闭眼,转身行着轻功离开。

殊言没有顾及白玄景,亦未看晏倾君身侧的晏卿一眼,含笑的眼睛里只有晏倾君一个人的影子。

他抓着晏倾君手腕的力度并不大,晏倾君甚至觉得自己稍稍一个扬手,便能将他推出许远。他的手指冰凉,那力度……如虚无的风,一吹即散。但是她没有将他推开,而是顺着他的牵引,慢慢离开晏卿身侧。她预感到,只要今夜跟着殊言,许许多多的疑问猜测,都能得到答案。

鬼使神差地,走到一半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晏卿。

他站在原地未动,眯眼目送她离开,面上仍是带着常见的滑腻微笑,在晏倾君与他对上眼的时候,那笑容愈甚。晏倾君扬了扬眉尖,绽放出一个春花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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