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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聚集在“打手”的会客室里，吴派一个仆人去捋虎须，把“打手”从美梦中叫醒，告诉他顾问带来了非常惊人的消息，必须当面奉告。我让林留在外面的房间里，不让仆人们进来。

“打手”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尽管他表面上彬彬有礼，但我能看出来他心里的怒气，因为我们竟然这么无礼地吵醒了他。

不过，当吴向他汇报情况的时候，他的怒气很快转变成了坚定的决心。最后，吴说完了，又给他看了几份电报。“打手”的脸色缓和下来，微笑着跟我带来的每个人都握了握手，说了一句我猜是赞赏的话。至于对我自己，他更是一副感激的样子。

“你告诉将军我们想把自己禁闭在他住所里了吗？”我问吴。

“将军说他信任我们，不过也认为你的建议非常明智。”

“请告诉将军，顾问已经答应所有人都能得到奖赏，并且他不想因为诺言落空而丢面子。”

“将军说所有人都会得到奖赏，你也一样。”

“告诉将军，”我说，“只要能喝点酒，吃顿早饭，再睡上一觉，我就心满意足了。”

将军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双掌一击，立刻开始给仆人们下命令。然后他对吴说了几句什么。

“将军说失陪了，他得马上到总部去。”

“打手”鞠了个躬就走了，手里紧握着那些电报。我看着他大步流星的样子，心想这下重庆可要闹翻天了。

我在自己原来的房间一直睡到下午。当我起床时，吴和林正抱着一瓶“打手”最好的苏格兰威士忌痛饮，两个人都已经醉得头重脚轻了。

“其他人呢？”我问。

“都走了。”吴口齿不清地答道，“一个小时以前，一号派传令兵来，说我们可以走了。”

“这么说所有的叛徒都被抓住了。”

“我早说过嘛。”吴醉眼朦胧地咧嘴笑道，“韦纳先生绝对不会再看到日出，也不会再看到日落啦。”

“那么‘独臂大盗’呢？”

吴伸出食指在喉咙前一划，同时勉力咽下口里的酒。

“再也没有威士忌，再也没有姑娘啦。”他都快把自己说得哭了出来。

“你们都醉了。”我严厉地说，“一号赏你们几个子儿？”

“还不知道，”吴说，“不过我们希望够买一房姨太太。”

“买个姨太太要花多少钱？”

“漂亮的得花5000，”吴答道，“要买个珠黄色衰的，600 块钱就够了。就像你们说的，二手货总要便宜些嘛。”

我由着他们去做买姨太太的美梦，自己开车来到斯威尔家，发现他不在家。我换了身衣服，随便弄了点东西填填肚子。天快黑时，我步行来到台球厅，玛格丽特正等在那儿。她没说话，只是用最轻微的动作朝我点了点头，就往街上走去。我跟着她左拐右拐，穿过一条小巷下到江边，一路上努力躲避着横冲直窜的老鼠。她拐进一片院子，爬上几段木梯，把我带到二楼一套房间门口。上楼后，她就悄无声息地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贞。

贞还像以往一样镇定自若，而我呢，虽然体重减轻了不少，可是已经像先前一样汗流浃背了。

“看起来你对自己挺满意的。”她笑着说，给我和她自己点上了烟。

“这全都是你的功劳。”我真心实意地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试探着问：“贞，你从来都不谈起你自己——”

“你也不谈起你自己呀。”她打断了我的话头。

“这样确实会安全一些。”我赞同地说，“不过我很担心你的安全，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没法帮上你的忙。”

“你想知道什么呢？”她问。“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你听着。为什么你不去找将军，要他保护你呢？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位将军。不然的话，你至少得让我摆脱我俩之间保密的默契。‘大盗’的仆人或是别的什么人看见你在他的书房里。‘大盗’肯定知道你为什么要去那儿，因为他有很多关系，肯定也清楚我在中国是干什么的。由于你的帮助，他已经被抓了起来，现在说不定已经一命呜呼了。可是，他的仆人或是其他随从可能还在逍遥法外，正打算找你报仇。我得去找将军，让他保护你。”

她怎么都不同意。

“那你自己去找他。”我催促她说，“现在还不晚，我送你去。”

“没那个必要。只有你和我的两个朋友知道我的行踪。我今

晚就去机场。我会把行李都留在南温泉，随身只带着证件。”

“乘客名单上有没有你的名字？”

“当然没有，我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谈点儿别的吧。”

10 点钟的时候，玛格丽特回来了。“你该动身了。”她说。

贞把她在香港的地址留给了我，方便我联系她。

“我陪你去机场。”我说。

她不准我去，说我是个外国人，那样太惹人注目。她坚持要一个人去。我还是放心不下，等她走后，我问玛格丽特：“她不会出事吧？”

“当然不会。”玛格丽特宽慰我道。

我又回去找斯威尔，这次他在家，正眼泪汪汪地喝着我从香港搞来的杜松子酒。

“你的女朋友呢？”我问。

“她跑了。”他说。

“还少了什么东西？”

“就少了300 块钱。”

我俩都没法安慰对方，于是喝了几杯酒后，我就走到台球厅去了。我的朋友一个都不在。看完一盘台球后，我正打算离开，忽然看见玛格丽特从后门走了进来。即使她脸上涂着胭脂，我也能看出她原本黄色的脸变得煞白。

“她没走掉。”她低声说。

“什么！”我惊叫起来。“她在哪儿？”

“她在去机场的路上淹死了。有人弄翻了她坐的舢板。”

我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而我完全无能为力。我一言不发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