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得，得！”康帕涅的医生打断她的话。“你还不如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为什么刚才？……喂！看样子，你倒是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地听进了我的道理；看样子，你甘心去找别人--我不想了解，也不想知道他们的姓名--去找别人做那件危险的、有争议的事，按说，我可以承担这种责任；可你也不生气就走了，那副神情就象挨了打的狗，唯唯诺诺……而突然间……--唔！唔！你觉得我太好奇，可你却不知道：这正是我们所说的一种病例，一种特别值得注意的病例……--突然间，只因为门锁上了，一下子推不开，你就发起谵妄，真正的谵妄！……（模仿她：）‘刚才我作了个梦……！’我冲过去抓住了你。你那样子怪极啦！你要上哪儿去？”

“你想知道吗？可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你就说吧。”

“我要去寻死。”穆谢特平静地答道。卡莱狠劲用巴掌拍膝盖。

“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你愿意这么说也可以，”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当时我看见伏鲁水塘，就象现在看你这样真切，我要跳进去。那水塘在农场附近，边上有两棵柳树，从树中间回头望去，能望见古堡的青石板瓦。你让我跟你怎么说呢？这是些蠢话。我完全清楚……当时我发疯了。”

“糟糕！”康帕涅的医生高声说着，冲向门口，“这回，楼上有人走动！是她的脚步！”

由于她格格大笑，他便用眼睛瞪她，目光凶极了，使她感到最好收敛点儿，赶紧用小手帕捂住余下的笑声。

她听见他的拖鞋一直趿拉到楼梯，头几个梯级咯吱响了，接着肃静下来。他又回到她面前。

“是泽勒达，”他说道。“我看见她的旅行包放在一楼的楼道里。她一定是乘二十点半的火车，好省一夜的旅馆费。我怎么没有料到呢！她回来有十分钟，也许有二十分钟了，谁知道呢？……溜吧！”

他在极度的屈辱中，虽然尽量拿架子，但还是急得直跺脚。然而，穆谢特却冷淡地回答：

“现在轮到你发疯啦！你怕什么呢？是爸爸派我来的。我不能象个小偷一样逃走，那也太愚蠢了。再说，你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埃罗莱特街，她会看到我的。出了三天门，一声不响就上楼去，这可不正常。她听见了我们的谈话吗？那更好。隔着房门，从来听不清什么话。别争。冲她嘿嘿一笑！等她来，我们就亲热地向她问好……”

卡莱信服了。穆谢特的手也真麻利，转瞬间，每件物品都放回原地。垫子恢复鼓囊囊的形状，扶手椅也都背靠墙排好，药房的门关上，灯在绿罩下平静地放光。当马洛蒂小姐重新坐下的时候，周围一片假象，连四壁都替人说谎。

“现在就等着吧。”她说道。

“等着吧。”卡莱重复道。

他的目光最后一次环视室内，又放心地移到他情妇身上。中间隔着一定距离，年轻的女患者神情专注，准备聆听这位从事可敬职业的医师百无一失的预言。

“她怎么敢把腿盘得那么高？”卡莱茫然无措，仅仅注意这一点。

现在她住了口，卡莱才明确感到，他刚才接受的主要不是情妇的道理，而是她的声音和语调。

“实在幼稚，”他心里反复嘀咕，“幼稚。她到这儿来，可以有一百条理由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