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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茗心(二)五月十五 夏至(3)

山居性纪:性是种子,禅是花开 作者:吴光磊


 

我们俩过去经常一起斗诗,他一句我一句地合作胡抡,我们管这叫‘浪诗’。当然,他那时已经有板有眼了,而我只是文思不通地胡拽。

“后浪戏前浪,不浪白不浪!” 我兴之所至地以我们过去开‘浪’前的暗语应和着。不过这一次方峻却没有接招。

话题转到诗歌,他明显来了神儿,但却不知为何显出很气愤的样子,甚至出乎意料地动了粗口:“你知道吗,现在诗歌真他妈被一帮自以为自己牛逼的傻逼搞成‘浪逼’了!”

方峻虽然叛逆,但那是骨子里的,平常印象中很少听他说粗话。通常,我们只是以“我操!”对生命表达赞美与敬意,以“操!”流露鄙夷。也就是说在激情澎湃的时候以“我操!”表达一下我们兴奋、痛快、爽到极点的感觉,或者郁闷、受挫、不痛快的时候以“操!”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看来这一次方峻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实在说不过去的,玷污了他心中某种信仰的东西。我想化解掉他过度的愤抑,在此青山白云之间何必呢,扑哧一笑:“你这话真绕,牛逼一定是掉进了疯人院才成为傻逼的,早知道掉进酒厂,早成醉(最)牛逼了。”说着我重新把锅压在灶台上,又往灶里塞了几大团废纸,让烈焰更加熊熊,然后蹲在那里看那些垃圾扭曲的尸体在其中群魔乱舞般花样翻新着表演,最后徒自挣扎,焚做齑粉,灰飞烟灭,以此为乐。庄子说天地就是一大熔炉,一切自会在其中陶冶、涤荡,何劳忧心耶。

“诗歌被搞成‘浪逼’怎么讲?”我探问道。

他显然没有被我刚才的俏皮话打动,忿忿地说:“谁都蹂躏呗!过去咱们那么热爱,也有成熟的作品,可从来不敢称自己是诗人,在咱们心中那是一个多么崇敬的称谓呀。可如今什么样的烂货都敢发表,文字分分行就叫诗。诗人如尘土一样多,如粪污一样臭,现如今要是有人说你是诗人呀,那一准儿是在骂你。”

我看怪物似地看了他一眼,他看我几乎有点不相信,叹了口气:“唉!你一直在山上不知道,咱过去那会儿认为神圣的、宝贝似的诗歌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要不你也得与他们宣战!”

“宣战?”

“是,我写了《向伪诗歌宣战》发在网上,那段时间很多素不相识的网友每天自发地顶帖转贴,曾经遍布文学论坛,像有个叫‘暗夜冷火’的朋友坚持不懈每天必来支持,真的让人感动。”

“看来你写出了他们的心声。”

“是,我心里知道,他们之所以鼎力支持,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我们本不相识。他们深有同感的是我揭露、批驳、鞭鞑、痛斥的这个事实,是这个最后的精神家园已经被搞得实在是百孔千疮,腐烂变质,目不忍视。”

他说到“鼎力支持”时,习惯性地在胸前挥了挥握紧的拳头,我能感觉到他被人们那份真挚自发的支持所赋予的力量。他一定深受鼓舞,有某种使命感仿佛已在他坚定的眼神中生根发芽,慢慢生长,等待时机成熟时必定的开花结果。

锅以泰山压顶之势罩住了浓烈的乌烟,我不断小心地转动着锅沿儿,以期严丝合缝。可是任你怎么纠正,那烟垢总能鬼魂儿似地找到出路,一小缕一小缕黄毒一般溜出来,再弥漫污染整个房间。我走过去索性敞开门又打开窗户,浸润着松香的清新空气瞬间便随一抚清风拂面,荡尽了所有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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