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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茗心(二)五月十五 夏至(6)

山居性纪:性是种子,禅是花开 作者:吴光磊


 

青菜在锅里打蔫儿了,不一会儿,面条也熟了,显然有点过火,盛在碗里,它们懒散稀软的样子颇为滑稽。我招呼着方峻先吃点儿打个底,再喝酒吃肉地慢慢侃。

这世界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正如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或者鸟人都有。一定得睁大眼睛,切不可被搞怪的形式蒙蔽而忽略了它们内容的苍白。当内在枯竭的时候就只剩下花里胡哨的表面文章、“创新”的形式感来招摇撞骗了。好在人们清醒的时候,心里自然有杆秤,被蒙得次数多了,群众的眼睛也就渐渐雪亮了。

方峻撕扯下一大块熏鸡腿递给我,又毫不客气地斩下鸡头鸡爪对我说:“我对付这些。”说着咂一口酒,掰开鸡喙津津有味儿地吃起来。我很长时间不得鸡吃了,以狩猎一样的好心情开膛破肚,细细地检点着,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心呀肝的,早被掏了去。就把它大块儿、大块儿地剖析宰割开。向方峻一会意:“来吧,就这一顿,吃就吃过瘾了它!”我喜欢这样,完全准备好,甚至还要摆弄研究几下,仿佛要彻底了解清楚它的构造一样。然后再狼吞虎咽,像只猛兽一样对猎物生吞活剥,绝不放过任何一丝肉渣儿,即便是骨头也要咬碎、嘬干,吸出它所有的血髓来,不留余地。

方峻说这熏野山鸡是当地著名的土特产,属名鸡。这我倒不知道。但那野鸡是熏过的,有很重的烟尘味儿、又杂糅了别有的一番鲜野之气,倒颇对洒家的胃口,真个是“闻见野鸡香,神仙也穿肠!”。我操!更难得大嚼特嚼开怀畅饮之际还有人“把酒批歪诗,‘奇文’共欣赏”,好不谐趣,好不爽快!

酒一下肚,方峻的意念就撒开了,我也看在这乐子的份儿上进入角色,一闻他的宏篇大论。否则一班混混儿诗虫儿,干我屁事!

关于诗歌的观点过去我们早就讨论过无数遍了,倒基本一致,只不过对于那些“新派”操蛋的写法,我还比较宽容,而他就比我激进多了。

“我认为诗歌是一特殊文体,一定要有经过提炼与浓缩的诗意,如果诗歌不要意境,那犹如人不要廉耻。好的作者甚至要以语境强烈烘托出这份诗意。现在可好,要么是象牙塔里的自我意淫、装逼,故弄玄虚让你谁也看不懂,要么是白开水一壶又一壶乏味得想吐。”他抿了口酒开门见山形象地比喻道。

“这两种都是‘8’字画不圆就索性硬说成是被风吹歪了的 ‘B’,包装成‘B’来卖,是谓装‘B’。”我捧哏似的插了一嘴,作为诠释。

方峻没理我,他已经进入了“认真严谨”的状态:“退一步讲,即使作者有一切都是诗的人生境界,也应在诗歌里浓缩而清晰地呈现,让朴素的诗意跃然纸上。因为你是要让一般的人从中识取到美感,你既然发表了,就不是在自己小阁楼里反刍、自助。更何况真正的返朴归真直白素朴的好诗绝不是这样草率,它要么是妙手偶得,要么是在看似不经意间有着很多精心的设计而浑若天成。哪似这般的满纸荒唐,一堆废话,简直是……”

“侮辱我们智商,还侮辱我们人格。”我接了句台词儿,递给他最后的一块肉——鸡屁股。他拿过去直接塞到了灶眼儿里,不屑一顾地说:“这看着肥,但富含致癌物。”呲呲啦啦的一股皮肉烧焦了的怪味儿。

我接着他刚才的话说:“确实,返朴归真也是经过由繁而简,由博而约,去粗取精等种种修炼提升的。他们这样倒真有点像修行里的口头禅,从别人那儿听说了即心即佛、一切本来都是清净圆满的,就以为自我这副德性就是本来圆满的了。”

“可不是吗,他们无耻到端出白开水,写上标签就当高级矿泉水卖,张嘴口水四溢立码儿就标榜为优质诗歌。”

“优质?幼稚吧。”

“幼稚?这样的诗歌还获奖呢。并且刘冰还是国家一级作家,省作协主席,诗刊主编,最著名的优质诗歌大赛的评委。”

“我操!作家还分级呐,第一次听说,电影都没分级。”

“不服啊,人那是拿的国家的俸禄,说句时髦的话——花的是纳税人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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