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茗心(五)(8)

山居性纪:性是种子,禅是花开 作者:吴光磊


 

我又过了一遍今天的“电影”片段,发觉有两处值得可疑。一处是离这里有一多小时路程的一个小路口,岔出的路走到尽头是一道岩崖。从岩崖的一侧地底下,莲花卒放一般倏地涌出一股清泉,只湍急地流了大概三四米,便又开联欢会似的一股脑儿喧笑着,注入到另一侧的岩缝中,汇成一个小小的地下隐河。我认真看了一下,出水与入水口都比较狭窄,从水面到上面的崖壁只能容下人半个身子。所以,也就别存着循河而上,越洞,“桃花源记”式的梦想。岩崖上面是高耸的乳白色峭壁,无法穿越。

另一处就远了,几乎是对角,从哪边走都要三个来小时的路程。也是一处岩崖,刚才那里如果是给人饮马的,那这里就是给人歇脚的。有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盘石踞坐在一起,仿佛每天都下着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还有点不同的是,刚才那个像屏风,四周遮得严严实实。而这里像布帘,一侧的竹子稍许有点稀疏,强行掀开,居然能看到一丝背底下的深渊。应该说也不是很深,有个二十来米,摔死人是足够的,往下一望,幽暗仓皇,阴风作响。

没说的,下面的目标就锁定这两个无名高地。但是,进军之前,为了稳妥,我还是留了个心眼。原路仔细地探查出,前天来时岔进来的鹿引的“小径”,回到我失足滑落的陡坡前。沿途做了记号,以便万一找不到向内的路径,最不济我还可以退回到那里。尽管坡高陡峭,但估量了一下,以我的身手,加紧小心抓着树枝蒿草顺势而攀,应该还可以爬上去。而那之后就完全熟悉了,再过两道山梁就可以回到和尚那里,脱离困境。

现在这里之所以引起我的兴趣,是因为那七个小时的山路虽然也是跌宕起伏,时而陡峭,时而平缓,但总体上感觉还是在一个水平线上,围着一个很大的区域在转圈儿。

我又到第一处高地反复地观察,山泉虽然粗放得应该被称作小溪,但它的出入口实在狭小,上面坚壁耸然,四周竹林致密,也决无跨越的可能。倒是两次来都看到,有红嘴儿蓝色长尾的练雀与各色小鸟在那里啄饮、戏耍。并且不是很怕人的样子,我走过去,它们也只是仪态雍容地向一旁挪挪脚,直到我伸手欲摸,它们才会从容飞开,仿佛城市广场放养的鸽子,平素便与人熟识。

我把自己的水壶灌满,继续加紧赶路。到达“棋石阵”,已经六点多了,小心拨开竹丛,躬身来到崖前。底下的竹子也很密,大约长到这悬崖的一半,有一些藤蔓的植物顺着石缝一直爬上来,仿佛攀爬的绳索,但我知道那着不得力的,以我的份量,若是挂上去,立时崩断。间或,在左侧崖壁的缝隙里,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悄然滋长。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什么值得疑虑的地方。

右侧是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微微探出崖外,挡住了视野。我并不死心,双手扒紧了它,欠身崖外细心探看。目光顺着底下的竹林向右延展,到达这扇悬崖右侧大约三十多米外的尽端,由上及下,忽然看到,大约比竹梢略矮的位置,模模糊糊,隐约有一条小径沿崖壁蜿蜒而上。这一发现让我大喜过望,马上解下背包,放下水壸,再次尝试。双手紧紧地抠住岩石的棱角,尽量把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崖外,回望崖壁,目光顺着小径往自己这边搜索。小径只延伸了二十几米便断了,而在那内凹的崖壁上,赫然发现凿有一个个供人脚蹬的小石窝。大约每一步上方都有一个铁钎子楔在壁上,大概是供人扶持之用。

身子欠得酸疼,我收回来,坐在石下,拧开壸盖喝了口水,定定神。一边想,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被我发现了秘密,既然有小径,就一定有人居。竭尽所能又再探看,铁钎子与石窝飞檐走壁一个一个地码过来,消失在这块巨石的后面,是我断然也够不到的死角。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幅度,恐怕这世界上手臂最长的人也无法触及,而那个角度即使最灵巧的猿猴也无法转侧,这里的人又是怎么过去的呢。但是我并不气馁,知道一定有答案,只是还没有到它冒出来的时候。世界上的事情大致如此,所有的答案都先天注定般隐藏在事物本身里。只要你真正踏实认真地寻找,耐心等待,它自会在它应该出现的时间,以它自己的方式出乎意料地浮现出来。

抻了抻筋,盘坐在距崖口一米外的草窠里,完全放下,安息了二十分钟,恢复体力,也可以静思观照一下,看还有什么可探查的地方。

世界就是这样神奇,收坐的时候,两只巴掌大胸脯红黄而头顶蓝色的小鸟,把那个答案展示在了我的面前。它们两个先是在前面的竹林里欢快地叫着,追逐嬉戏,不一会儿又跳到我前面的草丛,当我几乎看清它们的容貌时,它们忽又飞到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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