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迪斯停下动作，抬起头认出她，然后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实在很诡异，洛克萨妮心想。她可以经过成排坐在推车里的可爱宝宝，完全不会被激起任何一丝母性的冲动。但有时候，当她看着坎迪斯，却会突然毫无预警地心疼，迫切地想要保护这个一脸无辜、有着孩子气面孔的圆脸女孩。可是究竟是要保护她什么呢？远离这个世界？避免受那些没安好心眼的陌生臭男人伤害？太荒谬了，说真的，毕竟她和坎迪斯才差几岁？最多四或五岁而已，大部分时候这个差距微小到几乎不存在，但也有时候洛克萨妮会觉得自己仿佛老了一个世代。

她走向桌边，在坎迪斯两颊上各亲了一下。

“你点东西了吗？”

“还在研究，”坎迪斯指着菜单，“我不晓得该点夏日黄昏，还是城市传奇。”

“选城市传奇吧，”洛克萨妮说，“夏日黄昏是粉红色的，上面还插了小雨伞呢。”

“真的？”坎迪斯有点困惑，“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吗？你要点什么？”

“玛格丽特，”洛克萨妮回答，“老样子。我在安提瓜可是以玛格丽特维生，”她正准备拿烟，记起还有玛姬在场，于是打消了念头，“玛格丽特和阳光，正是你需要的。”

“那么，旅行好玩吗？”坎迪斯倾身向前，眼睛闪着光芒，“这回有几个玩伴？”

“多到够我开心了，”洛克萨妮邪恶地朝她笑笑，“其中有一个还不时回访呢。”

“喔，你真坏!”坎迪斯说。

│“恰恰相反，”洛克萨妮回嘴, “我太好了，所以他们才喜欢我，而且想要再来找我啊。”

“那你的──”坎迪斯唐突地打住话头。

“你是说我那位有小孩的有妇之夫吗？”洛克萨妮轻声接话。

“嗯，”坎迪斯的脸微微发红,“他不介意你在旅途中跟其他人……”

“他没有权利介意，”洛克萨妮说, “毕竟他是有老婆的人。这很公平，你不这么认为吗？”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坎迪斯，表达拒绝回答任何相关问题的态度，坎迪斯识趣地闭上嘴。

洛克萨妮向来不愿意谈论这位有妇之夫。坎迪斯认识她时，她就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但她却坚决不愿透露这个男人的身份，甚至连有关他的细节都不曾提起。坎迪斯和玛姬曾私下臆测着他八成是某个名流，搞不好是个政治人物，而且肯定富有、极具权势又性感。洛克萨妮可不会为了二流人物委屈自己。她们不太确定洛克萨妮是否真的爱他，提起这段婚外情时，她总是显得不在乎，几乎到麻木无情的地步──仿佛她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嘿，很抱歉，”洛克萨妮再度伸手拿烟，“管他有没有孕妇在场，我得来根烟。”

“喔，尽管抽吧，”玛姬从她身后走上前来，“我很确定这不会比漫天的空气污染更糟，”玛姬一入座便伸手召唤女服务生，“嗨，我们要点单了。”

穿着绿色背心的金发女服务生快步走来，坎迪斯好奇地盯着她看，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坎迪斯的眼神扫过那女孩的卷发、扁平鼻、还有疲惫的灰色眼睛。就连她把头发甩到肩后的动作都让坎迪斯觉得好熟悉。她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怎么了吗？”那女孩礼貌地询问，坎迪斯脸红起来。“不。没事。嗯……”她再次打开手上的酒单假装埋首阅读。曼哈顿酒吧供应上百种的鸡尾酒，偶尔她会刚好点到其中特别好喝的几款，“一杯墨西哥摇摆，谢谢。”“我要玛格丽特。”洛克萨妮说。“喔，天哪，我不知道要点什么，”玛姬说,“我中午喝过酒了。”“处女玛莉？”坎迪斯建议。“才不要，”玛姬做了个鬼脸，“喔，管他的。来杯流星。”“选得好，”洛克萨妮表达赞同, “让宝宝先习惯一点点酒精的存在。好啦，现在……”她翻着她的提包,“礼物时间！”

“给谁的？”玛姬一脸惊讶，“别说是给我的，我今天已经收到跟山一样高的礼物了，再加上大概快五千张的Mothercare ①购物礼券……”

“Mothercare礼券？”洛克萨妮语带轻蔑，“那哪算礼物啊！”她拿出一个小小的蓝色礼盒放在桌上，“这才叫做真正的礼物。”

“Tiffany？”玛姬不可置信地叫，“真的吗？是Tiffany？”她用略带水肿的手指笨拙地拆开礼盒，小心翼翼地从小袋子里拿出一个银色物体，“真不敢相信！是拨浪鼓！”她摇了摇，三个女生都露出孩子般的天真笑容。

“让我试试看！”坎迪斯说。“你的宝宝绝对会是最时髦有型的，”洛克萨妮一副很满意的表①英国著名婴童用品服饰品牌。

│情，“如果是个男孩，我会送袖扣给他。”

“这实在好棒，”坎迪斯赞赏地盯着那个礼物，“和我送的礼物比起来真是……唉，管他的，”她放下拨浪鼓，开始在包包里东翻西找，“肯定就在某个地方……”

“坎迪斯·布瑞文！”洛克萨妮越过她的肩膀看着包包里面，高声地问, “你包包里到底放了些什么？”“什么？”坎迪斯心虚地抬头。“我看到好多抹布！还有个海绵！”洛克萨妮从坎迪斯的包包里抽出那几个问题物品，把它们举得高高的。那两条蓝色抹布和黄色海绵都包在玻璃纸里，上面标示着“帮助青少年”的牌子。“这些东西花了你多少钱？”洛克萨妮质问。

　　“不多啦，”坎迪斯立刻回答, “大概……大概才五英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