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楚了小菊的住所后，他踏着沉重的脚步向那里走去。操场对面有一排教工宿舍，小菊住的那间房果然亮着灯。小菊该吃完饭了，这时候也许正赖在床上看她喜欢的时尚杂志。他想起小菊每次吃完饭都要看那种杂志，一看就入迷，到了该温习功课的时间，她还赖着不愿起来，非要李子雄哄她半天，答应她看完书就去外面吃臭豆腐，她才很不情愿地坐到书桌前来。李子雄很希望她能用功点，最好能和他一起考同一所学校甚至同一个导师的研究生，但又不忍心逼她做她不愿做的事，那样她会不快乐。后来他甚至想，就算小菊什么也不是，他也会深爱她，把她当宝贝一样供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快乐。想到这，他暗自笑了，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刻，而现在他想做的就是让昨日重现。

在他即将穿过大草坪的时候，小菊的屋门打开了，他看见了那个日夜思念的身影。小菊没有看见他，出来一下很快就闪身回屋去了。他匆忙走过去，敲响了她的门。

屋里没有回应。他明明看见小菊了，她就在屋里。

“小菊，小菊，是我……”他继续敲门。

半晌，门开了。一个高他半个头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我找李小菊……”他说。

“找你的。”男人对屋里说。小菊从男人身后闪出来，漠然地看着他。

“小菊，我……”李子雄嗫嚅着。

男人斜睨着眼睛，像看一条流浪狗似的看着他，对小菊说：“他是谁？”

“我同学，路过的。”小菊解释着，对李子雄说：“这是丁老师，我男朋友……”

李子雄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口里喃喃地说：“哦，路过，我路过。打扰你们了，我走了……”

李子雄落荒而逃，感觉自己就是一条流浪狗。他并没有走远，最后又一步一步折回来，直到能看见小菊那间屋子里的灯光。他觉得心在汨汨流血，眼眶发热，泪水抑制不住地流淌着，只是被小溪一样从头顶淋下的雨水湮没了。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眨眼之间，小菊宿舍的灯光终于熄灭。他猛然打了个寒颤，感觉死一般的绝望连同沉重的夜色骤然压迫过来，让他无法呼吸。

李子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学校的，又怎样度过了在学校的最后日子。小菊毫无悬念地没有考上研究生，甚至连毕业文凭什么时候领走的他都不知道。李子雄去了复旦，他沉默寡言，像个干瘪的小老头一样毫无活力，以至于导师见到他，觉得跟印象中的那个品学兼优活力四射的青年学子对不上号，还以为是冒名顶替的。李子雄对学业以外的世界已经麻木，他用日以继夜的苦读来惩罚自己，除了上课和请教导师，他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研究生的书本课程学完了。这种封闭直到有一天，有人敲开了他那间很少打开的宿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