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地下室的造梦者(1)

好的生活没那么贵 作者:乔小刀


冬天在时光的列车上还没下车,春天就急不可待地挤了上来。那时,二十二岁的我正处在迷茫时期,内心只有一句话在不时地对自己说:“既然在老家受苦,还不如去中国最好的地方受苦。”在我的概念中,首都就是最好的地方。 于是,我决定去北京闯一闯。

从老家到北京的火车是直达的,很容易就买到一张车票。上了车之后,经过一天一夜就能抵达我梦想的地方。至于到了北京做什么,怎么生存,怎样找地方住下来,怎样学到新知识,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详细的计划。只是决定动身来北京之前的几年中,一直特别留意和北京相关的所有信息,并不断把这些信息强化到自己的脑海中,总认为天安门城楼一定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另外,我还找到了一个在北京做理发师的同学,并且联系上他,确定了我在下车后有了一个落脚点,至少当天晚上不会睡在北京的大街上。虽然这都是短暂的帮助,但只要给我一个缓冲的机会,我相信我就能够找到工作。所以,这个同学就成为我去北京奋斗的最大动力。

火车启动了,我紧紧地抱着自己寒酸的行囊,并警惕地观察我旁边的旅客。其实包里的东西自己很清楚,几件换洗的衣服,两个面包,一根火腿肠,还有许巍的《在别处》和BEYOND乐队的《乐与怒》这两盘磁带。这两张音乐专辑是我当时的最爱,可以说是我的精神食粮。

在贴身的内衣兜里,放着我仅有的四百元钱和身份证。我很清楚到了北京之后,这四张百元钞票很快就会和身份证分别,只剩下一个证件,孤零零地和我一起沉默。

我设想了各种到北京后吃苦的情景,到饭店里洗盘子、当服务员,到广告公司做灯箱、做路牌,到建筑公司做瓦工或是当小工,到服务公司做推销员、送盒饭。反正只要是能用体力完成的工作都可以做,只要是能挣碗饭吃,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并在北京坚持上一年,就一定能有各种收获,吃苦受累又算得了什么。

我根本无心观赏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脑子里充满了昨夜和几个朋友吃饭告别的场景。那是我在家乡不多的几个好友,他们说了很多祝福和鼓励的话,但我能从他们的眼神里感觉出他们对我此次外出闯荡的担心与疑问。既然作了决定,那就咬牙去承担这个结果未知的选择吧!想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看车窗外,那些陌生的景色在眼前急速掠过,列车载着我一刻不停地向前飞奔着。现在,无论谁都无法阻挡我的脚步了。

车厢里暖融融的,使我昏昏欲睡。这时,听到广播员在广播里说,即将到达终点站北京。我却紧张起来,心里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勇气竟然全消失了,恨不得火车不要停下来,一直开下去。

1998年2月28日中午1点,我踏上了北京的土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眼睛明显不够应付,耳朵也忙不过来,难道这就是我梦想中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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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贵河是我的小学同学,性格很像女孩子,爱画细腻的工笔画,后来学了理发,在老家也曾开过理发店。后来由于经营不好,就到北京打工,他是我能在北京落脚的一个“贵人”。

出了北京站找到电话亭,打通了石贵河的电话。他说正在忙,让我在北京站广场的旗杆下等,他让同事过来接我。要找的人找到了,我慌张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买了一张北京地图,展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陌生地名,想着这些地方要花上多少时间才能一一走到呢?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见到来接我的人,我同学打工的地方离城里很远,要换三趟公交车才能到。我看着路边的每一栋建筑,恨不得把地名都背下来,这样下次路过的时候,至少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接我的朋友一路不说话,反复地打量着我。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外地来的新“北漂”。

夕阳西下,天快擦黑儿的时候,我见到了同学石贵河,他很平静地告诉我,北京很大,让我慢慢适应。我俩简单地吃了顿晚饭,他说可以暂时和他住在一起,但希望我能尽快找到工作。

转天,我早早地就起来了,揣上地图就出了门,我要去感受一下北京。一路上,没有看到真正的北京小吃,全是外地人支起的一个个路边摊,简单的几张破桌子。馒头和咸菜是最便宜的,我很清楚我的资本,馒头是我的最佳选择。那时候一元钱可以买三个馒头,每天填饱肚子需要三元钱,我盘算四百元钱至少够我在北京维持三个月的时间。但这样的计划显然是不能成立的,即便我每天白水、咸菜、馒头,但还要去很多地方,路费也是要花掉相当一部分的。

按照地图的指引,我去了天安门、毛主席纪念堂、故宫这些地方。都是走路去的,不是想节省车票钱,反正有的是时间。路上,我用心记下走过之处明显的标记,看着各种陌生的景物都觉得很新鲜,刚到北京时的恐惧感也一扫而光了。我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心里幸福和高兴的感觉就甭提了。

但当晚上路灯亮起的时候,我迷路了,在地图上找不到我应该回去的地方了。无奈之下,仔细研究了半天公交车站牌,快到半夜才算回到了住处。我兴奋地和我同学说起今天逛北京的感受,可同宿舍的其他人却嫌我太吵了,让我闭嘴,说他们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连续一个星期都在逛北京,都是早晨出发,晚上归来,只要是没去过的地方都想去认识和熟悉。由于连日不停地走,我满脚都是水泡,在宿舍里躺着休息。脚上的泡还没好,石贵河告诉我,因为老板不允许宿舍里住外人,今晚是我住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就不能住了。

明天就没有住的地方了,这是我来北京后遇到的第一个实质性的问题。现在已经顾不上能不能吃上饭的问题了,我决定立刻就去路边的餐馆找洗盘子的工作,因为他们不但提供吃的,还能提供住宿。我鼓起勇气去和老板商量,他同意了,让我明天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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