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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危机渐起(6)

贪婪是个好东西 作者:韬尘


朱亘咏解释说他看股票还是很准的,消息很灵通,要不是大盘跌成那样,肯定能赚钱。我发现他对股票已经走火入魔,无可救药,问他:“现在还有没在炒?股票账户里还有多少钱?”

他赶紧摇头说:“都卖了,钱都撤出来还我朋友了。”

我有点失去耐性,大声问:“你还在骗我!其他的钱到底在哪?”

朱亘咏说话无非是在绕圈子,还给朋友的那三十万是从股市撤出来的,那其他资金他根本没说出在哪里。

朱亘咏脸憋得一阵通红,支支吾吾许久,很痛苦地闭上眼睛,说:“我哥!我哥他……”

他突然提到他的亲大哥朱琛咏,我愣住了。他说话时面带痛苦,看得出这段时间也受着极度的煎熬。

朱亘咏兄弟姐三人,大哥朱琛咏排行老二。朱家早年住在几间破瓦房里,父亲人到中年中风带残,母亲患有轻微的精神病,一家人穷困潦倒,生活拮据。大哥朱琛咏大学毕业工作后不久,就辞职下海,专职做起高利贷生意,生活逐渐有所改善。

朱琛咏在高利贷行业小有名气,一来业务做得不小,二来生活也富足,开着一辆凯美瑞豪华轿车,城里也有房子。

朱亘咏刚开始做高利贷的时候,两兄弟资金上来往频繁。朱琛咏缺资金时找朱亘咏调,兄弟俩手足情深,朱亘咏自是不敢赚亲哥的利差,甚至是亏了本在做。朱亘咏缺钱的时候也会找朱琛咏调,两兄弟一强一弱,朱亘咏还是要付利息。

自从炒股赔了钱后,朋友要抽回资金,加上放出去的一百多万全部被套住拿不回来,朱亘咏的现金流早已经枯竭,资金链濒临断裂。

朱亘咏说,他大哥朱琛咏今年也出现了不少坏账,资金很紧张。有一天,他哥找他谈心,凄凉地说,朱家只有他们兄弟两人,父亲中风,母亲精神不正常,二老身体都不好,如果兄弟俩全都倒了,将来谁来照顾他们。

朱亘咏当时哭了。作为儿女,不管谁遇到相同的遭遇,都会潸然泪下。朱亘咏无计可施,因为他唯一能调到钱的,只剩我了。

朱亘咏还是向我调了钱,先后三笔二十万,共六十万元,既不是做所谓的银行业务,也不是还给他朋友,都转给了他大哥朱琛咏。朱亘咏说,钱是以前向朱琛咏借的,他拿父母出来压,不得不还,兄弟俩不能全都倒了。

听完他的话,我的表情很平静。我当时心里很清楚,朱亘咏脑子简单,不像他大哥朱琛咏老谋深算。

朱琛咏之所以拿二老出来给朱亘咏施压,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资金紧张,也并非真正站在照顾二老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他做资本行业比我要早,对风险有着极为敏锐的洞察力。毫不夸张地说,我能感觉到资本市场的危机寒流,他同样也能感觉得到,而且可能比我要来得强烈。

朱亘咏从小非常崇拜自己的亲大哥,无论从言行、举止,包括为人处世风格,都有意无意地在模仿。所以,朱亘咏不论工作、生活或生意上有什么问题,都会很虔诚地请教他哥。

所以,我能肯定一点,朱亘咏现金流出现明显问题,朱琛咏是第一个察觉到的人。朱琛咏是老江湖,知道自己的亲弟弟很可能会在这场危机中倒下,也知道怎么样才能打动、说服亲弟弟,自然便有了兄弟二人凄凉的谈话。

我原本以为,朱亘咏脱离费仁后自立门户,会得到他哥的帮助,未想时至今日,朱亘咏不仅没得到帮助,在危机中竟然遭到他哥的反戈!

我从骨子里瞧不起朱琛咏,并非因为他窃取了我的六十万,而是他把自己的亲弟弟也摆了一刀。确实,朱亘咏的现金流是出现了问题,但总量上朱亘咏掌握的资金不多,就算亏了一百万、两百万,终究是船小好摆头。危机之下,朱琛咏身为大哥,不抱团取暖,相互帮扶,反而唆使朱亘咏弃卒保帅。

朱亘咏也心知大笔资金我会对他不放心,所以把六十万拆分成三笔,先后调走。他很了解我,小额资金我一定会支持他的。兄弟二人为此事可谓费尽苦心。

说我偷鸡不成蚀把米也好,赔了夫人又折兵也罢,当朱亘咏向我坦白这一切时,我很平静,以朱琛咏的为人,不这样做反倒不正常。

我让朱亘咏把借、贷账全部写到纸上,金额、担保方式,再将可能出现风险的贷款用圆圈圈起来。完了我让他先回去。

朱亘咏走后,我拿着他写下的账目,感慨万千。他还是对我藏了一手,起码他的账让我感觉不真实。融资四百万,放贷两百多万,可信度只有50%。我坚信数量绝不止这么些。

我想的最多的,还是朱琛咏,这个资本行业上的老江湖。自私与贪欲,让他毫无顾虑地卖掉了自己的亲弟弟。如果当时,他能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以他的实力再加上我,大家抱团取暖,共同扶持朱亘咏,那么又会是完全不同的一个局面。

朱琛咏不是我,我也不是朱琛咏。拿着借、贷账,我不停地盘算着,有什么办法,能让朱亘咏稳住阵脚,是否还有机会。

朱亘咏两百多万的放贷,基本上全部圈上了圆圈。也就是说,他所有放出去的钱,不论是抵押的,还是保证的,都已经岌岌可危。

这是一份很糟糕的烂账。朱亘咏方才试图用正在追钱来稳定我的情绪,但从账面上看,这些放贷早已是追了又追,毫无结果的坏账、烂账了。

我把账撕成了碎片,纸张开裂的声音,清脆而刺耳。

都说兄弟如手足。我与朱亘咏相处了二十多年,感情深厚,他也曾向我保证,就算倒了全天下,也不会倒我。可是在他亲大哥朱琛咏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显得如此单薄。

兄弟手足,讲究亲疏,讲究血缘。在我和朱琛咏之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我回忆起十六年前夏天,是朱亘咏在后面拉着费仁的手,我才得以抓到费仁伸出的脚,从水中脱险。

我不恨朱亘咏,也不怪他。设身处地,如果换我是他,说不定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我仍在思考,还有没有办法让朱亘咏挽回败局?他还有没有机会?

如果可能,我会尽最大努力,再去帮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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