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电话游戏(4)

搜索杀人来电 作者:(日)岛田庄司


3

结果我什么也没做。因为太害怕了,什么都不敢做。也没报警,只是蜷缩在被窝里熬过了一夜,当然我根本就没合眼。

到了早晨,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上班,却完全不能专注于工作。该吃午饭的时候,肚子也一点儿不饿。这种状况持续了三天,不用说,电话游戏什么的我也没心情玩了。

那个女人死了吧。是被那个男人杀死的吧。我一天到晚都惦记着这件事。我瞪大了眼睛努力不放过一条新闻报道。那个女人要是真被杀了,那就是我的责任吧。就因为我什么都没干,她才会死的吧。

无论多么不起眼的报道我都不漏掉,其实不如说我更加留意那些小报道。高田马场之类的字眼一出现,我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但是,一连三天,我都没有看到任何关于高田马场附近发生强盗入室杀人的报道。

我想破头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时我真觉得,恐怕是因为自己欲求不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才会做出这么一个怪梦吧。可要是梦境的话,也太逼真了吧。女人那尖锐的呼喊几乎划破我的耳膜,直刺我的神经,吓得我不由得把话筒移开,这些回忆太清晰了,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中。女人被逼到绝境时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呼救仿佛现在还在我的耳边回响。这不可能是梦。这要是梦境或者幻觉的话,就无法解释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了。

二二○是高田马场那边的区号,这个我不用特意调查也知道。因为两年前和我分手的那个男人在跟我同居之前就住在高田马场,他当时的电话就是二二○开头的。

那个男人名叫村井佑次,比我小一岁。因为在W大上夜校,所以住在高田马场一带。现在应该还住那里。这个男人油嘴滑舌,又喜欢说大话。他总以高田马场的主人自居,向我夸下海口,说那边的情况没有他不熟悉的。

虽然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村井这个人确实在马场住了十几年。并且经常出没于各种咖啡馆,喝喝咖啡、吃吃早餐什么的,所以从老板和服务员那里听到了不少八卦吧。

要不要找村井打听一下情况呢?我有些犹豫。但是想想还是尽量不要这么做比较好。两年前,我们好不容易才分了手。刚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不管我态度多么冷淡,他都会打来电话絮絮叨叨纠缠不清,要不然就半夜跑到我家窗户底下,砰砰敲玻璃,或者扔小石头,最后他居然还坐在我家门口哭鼻子给我看。真是个拖泥带水的男人。

难道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吗?他越是这么做想让我回心转意,我的心就越发冷硬,越不想理会他。事到如今我可不想找这种男人帮忙。

我觉得我是遭到报应了,就因为我玩电话做爱游戏这种不道德的事,才会被牵扯到这种怪事里去。我在心中默默发誓,决不再染指电话游戏了。可是,事到如今发誓也于事无补,那个女人在危急关头发出的绝望呼喊一直在我耳边萦绕不去。

不管怎样,我至少要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被杀了。电话里并没有听到她被杀的那一刻,只听到她说“把钱都给你,别杀我”这里。在那之后,强盗有可能拿了钱就逃之夭夭,并没有要她的命。也有可能强盗连钱都没抢就跑了,根本没什么大事。我拼命设想一些好的结果来安慰自己。要是那样的话,我也根本没必要烦恼要不要报警了。

然而,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如果真的没出事的话,我后来再打电话的时候,那个求救的女人就应该接电话的。强盗跑了,自己的性命保住了,这时电话铃响了……她会怎么办呢?要是我的话,一定会飞速拿起话筒向对方求助吧。估计我还会大叫让对方帮我报警呢。

但后来我再打电话时那个女人没有接。她为什么不接呢?是接不了吧。换句话说,她已经被杀死了。

还有其他不接电话的理由吗?比如她吓得动弹不得,所以不能接电话?会是这样吗?我总觉得不太对。要不然就是事后她立刻离开了现场,到外面去了?这更不可能了,因为强盗可能还在外头呢。

不过,我转念一想,当时事主吓得接不了电话也有一定可能。于是我鼓起勇气,又拨了一次那个电话(二二○)一○九二,接线音响起。已经过去五天了,那个女人要是还活着的话,就会接电话。我将右手食指放在挂机键上,准备好只要一听到女人的声音就立刻挂断电话。可是,接线音响了二十遍,没有人接听。

我的脸色又苍白起来,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光景:空荡荡的公寓,一具女尸倒卧在厨房,空洞的电话铃响个不停。

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犯下滔天大罪了。这么大的东京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死了。要是这个女人和我一样是单身的话,就因为我没有报警而没有人发现她的尸体,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尸体只能一点点地腐烂。等到哪天终于被人发觉的时候,东京的大街小巷恐怕都会流传着这样的消息:年轻女子横尸家中,死亡一月无人问津。

现在立即报警的话,或许还能抓住凶手。我要是能鼓起一点点勇气这么做就好了,我要是能再多一点点正义感就好了。但是,每晚沉溺于电话游戏的我是没有这种正义感的吧。

我想过无数次匿名报警。但心里还是很害怕,因为对方毕竟是警察,我觉得他们总会有办法找到我的。就算不会找到我,他们肯定也会问我为什么要给(二二○)一○九二打电话,我怎么解释呢?根本找不到能让警察信服的理由。搞不好我还会因为触犯《轻微犯罪法》①而被抓起来。

我希望这件事能平安解决。只要能确认这一点,我也就安心了。

犹豫了五天之后,我最终还是给村井佑次打了电话,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我一个人调查不了,而要找男人帮忙的话,除了村井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我拨出了以区号二二○开头的村井家的电话,让我生气的是,我居然还记得这个人的号码。接线音响了三声之后,听到一个女声说“您拨打的号码现在机主不方便接听”。

第二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我又用公用电话打了一遍。这次总算打通了。

“我是村井。”还是印象中那种懒洋洋的腔调。

现在刚晚上七点,电话里传来的村井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像没睡醒似的,还透着点儿不耐烦。不可思议的是,我心里竟油然而生一种怀念之情。我突然觉得久别之后见个面也不错,可以找个咖啡馆喝喝茶聊聊天,消磨一两个小时什么的。

“是我啊。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吗?”

我故意用一种轻快的玩笑口吻跟他搭话。要是显得很严肃的话,就会让他有机可乘了。

“是绫子吗?”村井立刻问道。看来他果然还没忘了我。

“是我。”我回答。村井死气沉沉的腔调马上一扫而光,变得欢快起来。

“咱们以前总打电话。你现在还记得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过得好吗?”

“啊,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

“你还在滨松町的那家公司上班吗?”

“是啊。你呢?你现在干什么呢?”

“我呀,随便打打工呗。”

我一问他工作,他就立刻含含糊糊地应付。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成天不务正业吧。

“咱们分手之后你怎么样了?又交男朋友没有?”

“嗯,当然交了。”我撒了谎,因为我觉得这样说会比较安全。

“那你呢?有女朋友没有?”

“有啊,一个十九岁的姑娘。”

“是吗,不错啊!”

我虽然这么回答,心里却很在意,连我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大概是他说他女朋友十九岁触动到我的神经了吧。

“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帮忙?找我?”

“没错,其实应该说想求你点儿事。”

“求我点儿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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