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王缶(4)

白狼宝藏 作者:菩萨蛮


“咋没人找!”丑娃说得兴起,“大哥你宝丰来得晚。前几年俺小的时候,像大哥这样的冷马,搜山清乡可勤快了。老白狼他老家张八桥被掘地三尺,山上的林子给伐得一干二净,说是搜剿白狼余孽,其实都是冲着宝藏来的。还有老白狼给割掉脑袋的虎狼爬岭,那就在宝三里的商酒务,离张八桥他老家也就几里地远。冷马也怀疑虎狼爬岭上有名堂,搜了好多次山,听说有些冷马还真得了点财物。”

丑娃惋惜地说道:“要是大哥早几年来干冷马,兄弟们保着大哥寻宝,一起发大财,谁还来干蹚将。”

“你说的是张八桥?”狄靖尘问道。

“是啊,大哥,离清凉寺只有五十里地。”丑娃说到,“俺家也在张八桥。老白狼家在大刘,俺家在憨庄,是贴邻的老乡。俺大爷说,那年拉回来的麦色锞子老铁锭,随随便便就堆在田里,轮子落的时候一照,金光银闪的,十几里外下田的老乡都看得到亮光;那熏子一块一块叠起来,堆成一个小黑屋子,都是北方来的上好货色。晌午田间风一刮,熏子味大,连后山上的雀子兔儿都给迷昏了,躺了一地任人拣拾;那南方来的绸布缎子,亮闪闪的,铺开来可以包住整座山。其他什么绿玉翡翠,玛瑙珠子,太太小姐们的值钱首饰衣裳,老财家的洋钟金表,要啥有啥。”

狄靖尘哼了一声,十几里外都能看得到光,要多少金锞子银锭?迷昏整座山的雀子兔儿,要多少大烟土?丑娃这实诚人,也有胡吹海吹的时候。

“这是真的。”丑娃还来不及辩解,一旁倒茶的小和尚就急了,“俺家也在张八桥,住在西面的王堂村,与大刘不过几里路。那年俺在田里捉泥鳝,眼见东面大刘那边天亮光闪闪的。树上的雀子还以为是天亮,叫得可欢了。”

“听那些跟老白狼一起出去耍杆的老乡讲,为了拉这些财货回来,没有水路,只好起旱。光是累倒在条子上的高脚子,就有上百头……”丑娃还没讲完,意犹未尽的小和尚抢着插进话:“真的是清一色高脚子。连一匹小驴一头牛都没有,俺一辈子还没看过那么多好骡子,够气派的。老白狼回宝丰那回俺是亲眼看到的,那骡马大车的车队根本看不着边际,用得都是财东家里拉来的好牲口。这些牲口平常娇贵得很,喂得是麦麸细料,经不起折腾,到处倒毙,蹚将也不觉得可惜,真是造孽。”小和尚谈兴很大,“那年俺家门前就倒了一头铁青色的大骡子,这畜牲刚长上边牙,毛色好极了,腿上夜眼底下的毛打着旋,怎么也值个七八十块大洋。大约是走太久了,扑通就歪在路上。那蹚将也不多说啥,直接到隔邻王老爷家又拉上一头大骡子,套上就走。那王老爷家的老奶奶哭哭闹闹地跟了两里地。俺家可沾了大光了,俺娘腌了两缸酱骡肉,一家老小连吃了两个月……”

小和尚谈起酱骡肉,双眼炯炯放光。

“这么多财宝,你们本地人都不动心?”狄靖尘问道。

“咋不动心呢!”丑娃兴奋地说道,“那几天去摸老白狼东西的老乡可多了。俺大爷乘着夜暗也摸了一个五两重的老铁元宝,给老白狼的一个小杆头当场逮着,打了几十鞭子。后来老白狼将财物全部藏了,藏东西的弟兄都是外地入杆的,本地人套不出地方,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到处挖。俺村里就有好几拨人去找过,但是从来没有人找着。”

小和尚又想再说,悟朗狠狠瞪了他一眼:“茶凉了。”平时一副慈眉善目的悟朗白眉一挑,双眼并出狰狞的寒光,小和尚吓得一个踉跄,几乎摔倒,连丑娃也被悟朗眼中的杀气震住了,乖乖闭上了嘴。狄靖尘却一点也不惊讶,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悟朗的表演。

以前来清凉寺盘查的时候,狄靖尘早就注意到悟朗不是个等闲的和尚。一身袈裟难以掩饰他肩阔膀圆的健壮身段,从容庄严的举止里也不时流露出凶狠。狄靖尘记起一年前清凉寺旁三里碑的惨案,一个叫吴大魁的本地汉子被大卸三块,扔在通往清凉寺的小道旁,头颅被砸得粉碎。因为吴大魁曾经是白狼股的小杆首,狄靖尘亲自带队来查,顺带也盘问了清凉寺的僧众。就在那一次的盘查中,狄靖尘断定悟朗绝非善类,因为在当地乡保仔细描述吴大魁的惨状时,寺内的所有僧众都吓得面无人色,只有悟朗无动于衷,甚至热切地询问细节。在听到吴大魁的脑袋被砸碎的时候,悟朗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凶光。在那一刻,狄靖尘盯上了悟朗。

“既然狄施主不是来寻宝的,那菩萨蛮咋会与施主一块来小寺呢?”悟朗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了调。

哐当一声,丑娃捧在手里的青瓷汤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狄靖尘大吃一惊,在豫西土匪的习惯中,摔碎碗是非常大的忌讳。若是在有份量的土匪面前摔碗,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狄靖尘操起半生不熟的黑话责备丑娃:“咋搞的,打破瓢子是放快的事,以后不想填瓢子了?”

丑娃没有回答,他脸色苍白,傻傻地望着狄靖尘。那个在刑场上一无所惧的彪汉子显然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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