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难民的腿狠狠地踢在我防御的双臂上的时候，我再一次认证了自己的想法，这不是高鞭腿！

他不是用脚面，而是用小腿的整个胫骨像砍刀一样砍来。没有清脆的响声，但我那防御的双臂却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我被这强大的穿透力硬生生地逼退了两步，两条手臂又疼又麻，跟过电了似的。

难民没有再追击，而是向后退了两步，仍旧一丝不苟地冷冷地盯着我，轻轻地踮着前脚掌。这家伙除了眼神，其他地方都是懒洋洋的，看不出来有一丝危险的气息，包括他的脸部表情。我的手臂和小腿好像被人拿着铁棍抽过，疼痛的酸麻感徘徊不去。

我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家伙，他的攻击力简直惊人。我现在可以确定，他不是难民，起码不是从吃不饱饭的索马里逃荒过来的。

他的双拳跟着前脚掌的动作而轻轻地上下起伏，呼吸保持得很好。手臂上的疼痛还没有消失，我不敢再贸然进攻了。我要承认，跟牙狗和电棍的比赛比起来，这场打得很不好看，几乎没有观赏性。虽然没有观众（如果不算李向昂的话），但对于场上的我来说压迫感却是巨大的。这家伙就好像一只挡在道上的拦路虎一般，越过他，就是可以让我兴奋半年的五万块钱。

我他妈拼了！金钱再一次发挥出它的魅力！

我前点刺拳，不停地做着虚晃的动作。我已经怕了，不敢再进入他的腿击范围。两个前手刺拳照面过后，我紧接着上步钻了进去，后手一记狠狠的平勾就摆了过去。对方很明显不仅是力量型英雄，还是敏捷性英雄，轻轻一个后仰身避开了我这一击酝酿了半天的阴险平勾，接着还以颜色，同样也是一记平勾拳打了过来。他毕竟戴着拳套，穿透力有限，我护住脑袋挡下了这一拳，随后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身体。

散打的精髓是什么？远踢近打贴身摔。看起来技术很全面，海陆空全占齐了。但往往越是这样，出来的效果越是扯淡。

虽然摔法非我所擅长，但对抗这家伙也只能用这一手了。再加上我没有戴拳套，只是缠着绷带，很容易进行抱摔。就算打不过他，怎么着也要撂他两个跟头。就在我抱住他的刹那，对方的两只手也迅速地抱住了我！令我感到心中一沉的是，他并没有像我那样去搂抱，而是双臂好像蛇一样缠在了我的脖子上。

难道他也要抱摔我？可是这箍颈的动作怎么摔人啊？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和担忧又一次正确了。我还没有启动，他的口中就嗨的一声，同时右腿的膝盖狠狠地顶在了我的腹部。我肋骨一疼，身子一歪，另一边又被他顶了一下。这两膝撞得极其生猛，我松开手，身体不听话的向后退去。对方得了空隙，前手朝我一推，接着又是一个强力的低鞭腿，砰的一声再次把我扫倒在了拳台上。

我倒在台上，两肋间和四肢上的疼痛让我倒吸了几口冷气，根本就爬不起来了。我没有晕过去，可是这时候还不如晕过去舒服呢。我在这儿描述了很长时间，可是总的算起来，我跟他在台上对垒也没有超过一分半钟。

这家伙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我，再次对着我抱拳行了一个礼，接着用嘴撕开拳套，往拳台上一扔就跳下去了。动作潇洒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有时候，我会无奈惋惜地想，如果一开始遇到的对手不是牙狗，也不是电棍，而是这家伙的话，我早就不打什么黑拳了，肯定回学校好好读书，争取什么优秀班干部年终奖学金啥的。

“乃昆，加上这次，有二百二十三场胜了吧。”台下面，李向昂略带天津口音的话语波澜不惊。

“这次不算。”叫做“乃昆”的难民用并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二百二十三场？躺在拳台上的我惊愕了。这家伙果然是……专业中的专业拳手。他那句“这次不算”更让我的心猛一哆嗦，一瞬间就冲淡了身体上的疼痛。第一次，那种带着自卑的无力感彻底地涤荡了全身。

要不是有外人在场，我非大哭一场不可。

我咬着牙站起来，下了拳台，低着个脑袋，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还在微微战抖的右手，感觉真是无话可说。我穿上上衣，系好鞋带，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慢着。”李向昂忽然叫住了我，踱步到了我面前，一本正经地问道，“有何感想？”

“没感想，愿打服输，钱我不要了。”我低着脑袋咬牙说道。

“五万块钱当然是没有了，但那一万嘛，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李向昂往我怀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信封，说道，“别说我混了那么多年，还欺负一个毛头小子。”

我抬起头，吃惊地打量着他。事情转变得太快，我一时间接受不了。

“别那么看我，说话不算话这种事我还做不出来。”李向昂娴熟地掏出了一根烟叼在了嘴里，不过王海群不在，没有人殷勤地给他点火了。他自己划着一根加长的火柴，点燃烟之后优雅地扔了出去，也不害怕会引起火灾。李向昂在青烟迷蒙中问我，“我看你不错，有前途。想不想跟着我打拳？”

我一愣，还没弄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跟着我混，当我的拳手。我会给你最好的训练，最好的教练，把你培养成一个真正的格斗强者。吃住全包，一个月两千，有比赛奖金另算。”李向昂继续喷着青烟，看着我说道。

“呃……我……”这个事情比一万块钱来得还突然，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别急，我不要你现在就回答我，回去慢慢考虑。”李向昂踱开了步，说道，“想好了之后，可以随时来这里找我，两个星期内有效。”

我沉默了一会儿，吸了两口二手烟，抬脚就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我站住，朝叫做“乃昆”的难民问道：“你是练什么的？”

“泰拳。”乃昆说着，竟然对着我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