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你来的是两个律师吧。无凭无证的事情，不能乱说。他们应该很清楚。”

王八插了嘴：“就是我查到你这里来的。”

老秦嗤地冷笑一声：“你是个知识分子，难道查这些迷信东西？”

“田叔叔，他已经认了，是他干的，”王八嘴上说着，脸却朝着老秦，“我刚才说过是迷信吗？”

老秦没想到王八说话如此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马上从他话语中找出线索。再说老秦心虚得很，满心里就想着请罗师父借命的事情。现在老田找上门了，言谈一激动，当然会脱口而出。

老秦望着老田说道：“你也信这种事情吗？还是太担心儿子了，怀疑老伙计算计你。”

老田是老江湖了，见的世面哪是老秦这种下岗工人可比。老秦无论言谈举止，还有表情，在老田看来无一不显露一种信息——老秦心里有鬼。

老田却跟寻常拉家常似的：“小敏呢，嫂子死的时候，我好像还看见她了的。”

“你晓得小敏脑壳的病噻，生下来就是哈宝（宜昌方言：痴呆），几年前就送到别处治病去了。”

“啊、啊。”屋里传出两声轻呼。是我和王八喊出的——风宝山罗师父屋里的脑瘫女孩。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秦退了一步，指着我和王八。他现在已经猜出我和王八已经去过风宝山罗师父那里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我忍不住激动，“连自己的女儿都卖给别人当人傀。”

老秦彻底摊条（宜昌方言：崩溃，也有妥协的意思）了，跪在地上，眼泪流下来：“我也没办法，我也是没办法……”

“老秦，你养儿子，我也是养儿子。”老田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老秦泣不成声：“我只有一个儿子，我什么都没有，我穷，我没本事，我姑娘的病也看不好，我堂客也死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儿子要也死了，我哪里活得下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军去死……田老弟，我错了，我没得办法……”

“你就忍心看着别人的儿子替你儿子去死？”王八忍不住了。他看见老田已经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老秦如此厚颜无耻地哀求着老田，心想，也只有老秦这种人格卑劣的人，才会和罗师父这种施邪术的神棍打上交道。

七年前，老秦的女儿秦小敏已经快到上学的年龄，可仍然只会叫饿了，连爸爸妈妈都喊不出来，大小便不能自己控制。医生已经放弃治疗，劝说老秦夫妇把女儿送进肖家巷聋哑学校。老秦夫妇没钱送女孩去上，两口子一筹莫展。

老秦爱人是官庄人，无意中听老家的亲戚说风宝山有个能人，会治邪，就是脾气古怪，不好打交道。那能人就是罗师父。

夫妻两人马上去拜访，说了无数好话，终于把罗师父请动，来家里看看女儿的病情到底有没有办法医治。

不知道罗师父在秦家施了什么法术，秦小敏马上就能蹦蹦跳跳地走路，会喊人，说话也利索，夫妇二人如同见了大救星，对罗师父深信不疑，连呼活神仙。

夫妇二人请了厉害人，筒子楼居民聚居，又是一个工厂的同事，相互认识，都来看稀奇。一时间好多人都拉着自己的子女来算命，包括老田的妻子。一般的人算命都没什么，可罗师父在看田镇龙的命时，算的时候长了些，不像别的小孩，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不料罗师父随后说的话让夫妇二人彻底冰凉：“你们姑娘的病好治，可你们儿子的命难得救活。”

秦家夫妇愕然，可罗师父下面的话更让他们震惊：“救你们的儿子也不是没办法，把你们的姑娘给我做徒弟。”

“小敏是个哈宝，怎么学得会您的手艺？”老秦的爱人知道把女儿给他，绝对没有好事，这个感觉是强烈的。再者罗师父面相不善，又是个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