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也好，动员也罢，反正我们完成师首长交给的任务了，该回营了”王吉娣说着，就让李二妞结合女兵。马虎一把拉住王吉娣，道：“王连长，你们不能走？”王吉娣道“怎么不能走？演出也演出了，动员也动员了，你们的掌声已经说明，我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马虎说：“你们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王吉娣道：“怎么是一半？”马虎说：“还要为我们大刀团同志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王吉娣说师长并没有交待啊。马虎说：“这是后来我追加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师长。”大刀团离师部近十华里路程，还没有架设电话线，王吉娣又不好专为此事去跟师长核实，便一下愣在那里。马虎拉着她的手，连求带哄，道：“王连长，我们团马上就要出征打日本鬼子了，上了战场，是死是活都×朝上，你就留下来，带着姊妹给我的弟兄搞搞卫生，这样我们上了战场，就是光荣了，也干干净净，我们都两个月没换内衣了。”听说要打仗，王吉娣口就松了。决定推迟归时间，让女兵给官兵搞搞卫生。她让李二妞集合了队伍，作了一个简短战斗动员，随后就让女兵进入官兵宿舍。大刀团官兵，都以排为单位，分别住在祠堂大殿和厢房，徐氏宗祠大小几十间屋子，近百号人马住在里面，只占了很小地场，女兵们分散到班排，就人自为战、班自为战了。马虎说弟兄们已经两月没换内衣，这是实话，那年月，新四军组建不久，名义上新四军的供给由民国政府国防部负责，可军晌总是下不来，大刀团官兵，军装和内衣都只发了一套，平时连换洗的都没有，要洗洗内裤，就只好光屁股，再说战斗频繁，说不定那天夜里碰上战斗，总不能光着屁股上战场吧。女兵们进入班排，就被一大堆任务吓坏了，被子要拆，军装要洗，就连内衣内裤也得涮，尤其是爷们盖的被子，不但脏得不堪入目，有的还有跳蚤，被子一掀，就像子弹似的乱蹦乱跳。头一个遭遇跳蚤的，是文茹和刘婉婉。

文茹和刘婉婉负责王老九的卫生，这是王吉娣指派的。管弦一奏，两个女兵就成了官兵心目中的明星，王吉娣不让她们跟别的兄弟接触，是担心他们的心会被刘婉婉的热带眼睛勾走，被文茹丝弦缠住。这两个女兵，论长相和气质，都力压群芳，于是王吉娣就指定她俩负责王老九，五十出头的老伙夫，胡子都白了，像个爷爷似的，热带眼睛和江南丝弦对爷爷来说，起不了多大作用，爷爷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有这个胆，也没这个能耐。王吉娣如此了解男人，是因为她已经尝试过男人，她的男人也是新四军，在苏浙皖交界处西天目山敌后打游击。

派给王老九的女兵进了房间，就被一阵烟坑味熏晕了。王老九一人住在祠堂灶屋后的一间柴房里，半屋柴木半屋稻草，床就是草堆，上面铺了一条床单。满身油不拉几、围着白围布的王老九领着两人进了屋，就指着床上的被子说：“我身上的卫生，你们就别管了，管也管不过来，就把被子拆洗一下吧。”刘婉婉走到床前，一下将被子掀开，几只跳蚤就乱蹦起来，吓得刘婉婉朝后连退了几步。王老九见状连忙说：“没关系，跳蚤不咬生人。”文茹扑哧笑道：“我还没有听说过不咬生人的跳蚤。”王老九顺手抓了一只，送到文茹面前：“不信你把手伸出来，试一试。”刘婉婉吓得拉着文茹跳到门外，再也不敢下手了。

文茹站在门外，指挥王老九将被面拆下，放进一只大木盆，随后从天井吊来几桶井水，泡在那里，就让王老九去拿肥皂。王老九从灶膛里捧来一大捧稻草灰，浸到水里，用手搅了一阵，说：“几个月用不上肥皂了，就用草灰吧。”

文茹和刘婉婉卷起衣袖，围着大木盆忙碌起来。

女兵们忙碌之际，王吉娣就背起手，跟在马虎身后到各班排督查，唯一没有督查的，就是饮事班，这个班只有一个爷爷（其余饮事员都是临时从各班排抽调），用不着督查，爷爷在孙女面前，绝对不会有非份之想。她督查了一遍才发现，自己上马虎套子了。马虎跟师长追加的任务，就是干一个通宵，也拿不下来。任务太艰巨了，单单是洗洗涮涮一项，就够女兵受用的，更不用说缝缝补补了，马大刀这不是拿女八连耍猴么？督查一圈，王吉娣就对马虎说：“马团长，照这样洗涮下去，我们就是忙半夜也忙不完，我看是不是就……”

不等王吉娣把话说完，马虎就说：“忙不完就住下来，明天接着忙。”“你让女兵在这里过夜？你不是开玩吧？”王吉娣用吃惊的目光盯着马虎。“不是开玩笑，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马虎说起那篇著名著作中的一句名言，但没有再背下面的内容，只是说：“我们快上战场了，你就帮一回吧。打了胜仗，我会感谢你，阵亡了，我也会记着你。”马虎的口气不容推辞，王吉娣本来是想让他们自己洗涮，可马虎用上战场住了她的嘴。上战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意味着流血，意味着牺牲，更意味着义不容辞。她只好找个借口：“师首长有规定，女兵不准在外面宿营。”马虎说：“大刀团又不是外人，都是自己的部队。”王吉娣道：“这也不行！”

马虎突然走向天井旮旯处拴马桩，牵过拴在那里的战马：“我现在就去请示师长！”说着，就飞身上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