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马虎跟上官遛完马，就会接着操练下一个科目，教文茹骑马。遛马一般都是三个来回，加起来就是三十多华里路程。看着对岸老同学收缰回营，马虎先在沙滩闲遛两圈，遛出闲庭信步样，待上官的身影消失在对岸古村口，就双腿猛夹马肚，手里缰绳一抖。枣红马撒开四蹄，朝着上游方向飞奔而去。

江边码头，女兵依然一字排开，洗的洗，涮的涮，只是文茹在洗涮过程中，就悄悄离开码头，立到不远的浅水边。那天，文茹被钱阿大抱上马，在江边狂奔一程又被马虎送回来，居然没有被女兵发现，尽管李二妞和苏小娥也在码头上，平时她俩就是连长的耳目，却也没有察觉，那天，李二妞忙着洗头，满面涂的是肥皂沫，苏小娥则躲在一边洗裤衩，好像是来了情况，连避人都避不及，那里还顾得上东张西望？不过当文茹远远地下了马混进洗涮队伍，装模作样拿起一直握在手里的毛巾浸入江水时，一旁的刘婉婉突然口中念念有词：“扬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文茹本来就做了违纪之事，听刘婉婉这么一咏一叹，心就有点发虚，便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婉婉，你怎么忽然诗兴大发呀？”刘婉婉笑道：“眼前有景，当然要以诗咏之叹之也！”刘婉婉把话说到这

个份上，文茹就明白了，赶紧说：“婉婉，你可不能告诉连里的任何人，更不能对连长说。”刘婉婉心想，有男人追，这是好事，我干吗要告诉任何人呀？嘴上却说：“不说可以，但你

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只要你不告诉别人，啥条件我都答应。”文茹说。自己的短处被人

③卫夫人：晋代女书法家，书圣王羲之的老师。

拿捏着，那怕是上天入地的难事，也只好依了。没想到刘婉婉竟说：“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去骑一回马！”文茹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当是多大个事呢，不就是骑回马吗？便满口应承道：“一言为定。”

刘婉婉答应保密，可文茹每天早晨到江边洗涮，却不敢放单，生怕再被钱阿大绑架。马虎每回遛完马悄悄接近码头，远远看见文茹总是夹在女兵半蹲半立的队伍里，总也接近不了，将近一个月下来，迟迟不能得手，就有点心灰意冷。那天早晨，马虎跟上官骠完马，就牵着马垂头丧气朝回走，刚到祠堂大门口，就被钱阿大挡住，道：“团长，你怎么这么早就回营了？” 马虎说：“那丫头看来有防备，没法接近。”“你要拿出在伏牛山打伏击的劲头！”钱阿大说：“你不是说过，没有打不赢的仗，没有攻不下的山头么？”“女八连戒备森严，再说王连长又像乌眼鸡似的看着女兵。”马虎道：“一旦被王连长晓得了，汇报到师长那里，就没我的好果子吃。”“师长不是也有自己的女人吗？我还没听说哪个师长不准部下谈恋爱的。”钱阿大道：“团长，你是多虑了，既然你看上那个女兵，就得尽快去追，就像你每天早晨都要遛马一样。”

钱阿大的话，再次拨旺了马虎心里那团本来就没有熄灭的火焰，于是每天遛完马，就悄悄奔向那个铺着长条石的码头，去寻找战机。战机总是给有战斗意识的人准备的，那天早晨，他沿着江边纵缰而去，因为多遛了一个来回，比往日稍稍晚了些时辰，赶到那里女兵们都搞完卫生回营了，码头上只剩下文茹一人。这是一个时间差，当然，文茹留下来，倒不是为了等马虎，而是为了那一头秀发。自从长辫子被马虎用大刀吹短后，将近两个月里，由于打仗，加上训练，她竟没有顾得上洗一次头，这天是连队的休整日，她早晨来到码头，洗好脸刷好牙后，就将一头秀发浸入江水，洗濯起来。她舍不得用肥皂洗头，只是将乌溜溜的短发泡在江水里，一任江水冲涮。这个季节的青弋江，水是温温的，江面上时不时有几瓣桃花漂过，春江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春江之水温兮，可以濯吾发。文茹赤足立在水里，将脑袋插入清波之中，军裤里浑圆殿部高高耸起，站立姿势就像一只将喙插入水中觅食的仙鹤。此情此景，天上绝无，人间仅有，马虎看得浑身热血朝脑门直涌，便扔下手中缰绳，从身后悄悄接近了美人，站在码头上呆呆看着水中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