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的人格污点定性在所有的史籍中都遭遇到同一个字——“淫”。“淫”字在对女性评价的汉字谱系中处于最负面的一端。这个字也最能揭示中国传统文化中性别的价值失衡。这个字偏旁中意味深长的三点水暗示它所描述的是某种与液体有关的生理现象。这种液体的释放与神经中枢的某种亢奋烈度间有一种微妙的数量关系。这个字的含义与中国传统的两性价值评判标准高度吻合：女性性欲的旺盛无一例外地被斥为淫荡、邪恶和下贱。与此相对应的另一个共识是：男性性欲炽烈是阳刚之气、英雄本色、豪情万丈的标识。

这套评判标准是中国封建社会这颗歪脖子树上长出的一根弯枝。男性豪迈的阳刚为一夫多妻制提供了合理的依据。然而，在一夫多妻的家庭模式中，壶水难浇众花。于是，为避免自家园子的花枝伸到墙外沐浴他人的雨露，便打造出“万恶淫为首”的精神枷锁套在女人的脖子上，如越雷池，轻则逐出族门，重则施以坠石沉湖的私刑。官宦人家采用较为斯文的做法，往往扔出一把剪刀或一条白绫，由那个令家族蒙羞的女子自己了断。这种精神枷锁的正面物化体便是为“烈女”建造的贞节牌坊，其功能是为女性树立终生节欲的楷模。中国淑女端庄贤淑的隐性标准便是清心寡欲。在这种道德语境中成长的女性因此都戴着性冷淡的面具，以博得“良家女子”的资质。

如今，封建社会已成为永远的历史，但男尊女卑的观念依然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