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

这时候婆婆又说话了，她问古海：“你身后的人都是给你送行的吧？”

“是。”

“那好，来的都是客，那就请大家一起到家来吧！”

苦盼了十六年，一家人团聚的日子终于降临古家。当送行的人返回，村里的乡亲们也都散去之后，古家的院子安静下来了。喧嚣热闹了整整一个下午，院子里、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那个无形的压力又落在了杏儿的身上。她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忙着把客人用过的茶碗茶具收拾起来，把客人送来的礼物收拾起来，重新在茶壶里沏了茶。她给古海斟茶，像招待尊贵的客人似的。杏儿双手哆嗦着，也不敢抬眼朝自己的丈夫看一眼。当她听到婆婆说：“该做饭了。”就赶快走进了厨房。

杏儿一边做饭一边注意着婆婆和丈夫的对话，非常奇怪她没有听到婆婆提到自己和月荃的事情。

晚饭拖到了很晚才收摊儿。一家三口边吃边聊，说的话多吃的饭少。古海喝了很多酒，或许正是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杏儿觉着自己尴尬的表情没有被丈夫发觉。懵懂间天就黑透了。杏儿听见婆婆说：“时候不早了，海子赶了几天的路累了，歇着吧。”

说罢婆婆起身回自己屋了。杏儿又听见婆婆在自己屋里吩咐她：“杏儿，你给海子打热水让他洗洗脸洗洗脚。”

“哎！”

杏儿答应着赶忙去烧水。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婆婆隔着屋子喊：“杏儿！”

“哎，什么事？娘！”

婆婆说：“去把炕铺好。”

“哎，知道了。”

等到丈夫洗完脸洗完脚，杏儿把脏水倒掉，脸盆毛巾收拾好，就见婆婆屋里的灯突地熄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婆婆屋里灯光的熄灭，杏儿的心倏地一下又提到嗓子眼上来了，一下子又觉得喘不上气来了。耳朵也嗡嗡地叫起来。她走到外屋来了。她擦了桌子又去扫地，扫完地又把摆在八仙桌上的两个青瓷花瓶抱在怀里擦了又擦。后来，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杏儿听到古海在卧房里叫她的声音：“杏儿，该歇了吧。”

杏儿知道是古海在叫自己，可是她觉着那个声音陌生得可怕。她磨磨蹭蹭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古海已经在被窝里了，他正趴在枕头上抽烟呢。两只光胳膊黑红黑红的颜色非常的壮实，当他抬起胳膊用大拇指把烟锅里的烟叶按按的时候，那胳膊上的肌肉就像活物似的滚来滚去。

杏儿还在忐忑不安中磨磨蹭蹭地扫地呢，古海一伸胳膊把她的手臂抓住了。杏儿觉得那只大手就像铁钳子一样有力。事实上这一夜成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新婚第一夜。

古海到家的第二天上午，杰娃媳妇和靖娃媳妇就都来看望古海了。按照乡里的规矩算是正式的拜访，她们都带了礼物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进门靖娃媳妇把一个小姑娘往古海跟前推推说：“菊儿，快给你古伯伯磕头！”

那小姑娘五六岁模样，白净的脸梳着两个小抓鬏，忸忸怩怩不肯跪。旁边杰娃媳妇说：“菊儿一个姑娘家家的，胆子小。让俊娃跟她一起拜他们古伯伯吧。”

杰娃媳妇让开身子，把她身后一个大小伙子拽向前来。古海猜到小伙子就是俊娃了。

“俊娃还不赶快给你古伯伯磕头。”

俊娃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脸红红地说了声：“古伯伯好。”

古海把俊娃扶起来了，端详着面前的小伙子，感慨道：“哇，这就是俊娃了，早就听说俊娃长大了，没想到已是这样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我的膝下还什么也没有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