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气派啊，这是谁家的财主到了？”

“还用问吗，是古海家的姑舅来了。”

“是在归化做生意的姚掌柜吗？”

“是了！”

“是刚从归化归来吗？”

“在西口外挣了大钱了吧，落叶归根了。”

“您老猜错了，”年轻的车倌说，“我们姚掌柜这是要迁居归化呢！”

“你猜得正好相反！”

“怎么归化那边比咱这地方还好吗？”

“还用问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姚祯义的一个儿子跑出来了，吩咐车倌说：“别光顾说闲话了，卸东西。往院子里搬。”

一个车倌问：“不走了？”

“我爹说要在这儿住三天！”

姚祯义在古海家住下的第二天，杏儿就提出了到归化的要求！当然不会顺利，首先婆婆就反对，说什么也不愿意杏儿离开村子。古海娘说：“自古就没有女人走西口的！”

姚祯义笑着开导说：“古时候是没有，可是现在有了。”

“没听说过！”

“不用听，你睁开眼看就行了。”

“我看谁？”

“你就看坐在你对面的那个人！”

“你是说，我姐姐啊？”

“是啊！她如今就跟我走西口了，”姚祯义说，“要说女人走西口，你姐姐还不能算是第一个。早先大盛魁的史靖仁就把家安在归化城了，说这话都有八九年了！”

“人家是财东户，我们怎么能比。”

“怎么不能比，咱家海子现在也是大盛魁的掌柜！不比史靖仁差！”

古海娘不言声了。

“可是，归化那边人生地不熟，她住不惯。她不知道没有土地的日子该怎么过。”过了一会儿古海娘又说，“在家她虽说是一年四季不少往地里跑，春种夏收，各种庄稼蔬菜想吃什么就在地里摘地里挖。到归化那边你叫她成天吃羊肉喝牛奶，她不习惯！”

“是哩！——”姚祯义一直沉默着的老婆开口说话了，“你叫我成天吃羊肉喝牛奶，我就是不习惯！”

“谁说是天天吃肉喝奶了？”

“都那么说。”

“那是传说！”

三说两说姚祯义的老婆就抹起眼泪来了。她不高兴还因为在归化有姚祯义的两个小妾，在今后的日子里需要她面对。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没有办法。她知道自己已经老了，两个妾的事早已既成事实。自己生的三个娃，加上盼儿生的三个娃，姚祯义就是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六个娃。

“你哭甚哩？”姚祯义说，“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你不愿意和二姨太、三姨太一起住，我专门在归化城内另外为你买下一处院子，是四合头砖房。论院子绝对比她们俩的阔！娃儿们都不用你管不说，还专门雇了一个用人伺候你。所谓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你还不乐？……”

“可是，我们姚家就此算是在山西老家拔了根。”

“呀呀。”古海娘说，“那往后你们就是归化城的人了？”

“那还用说！”姚祯义说，“归化城好哇！吃的玩的要什么有什么，住长了你就知道了！”

“我才不去呢！”

“可是去的人多了，现在在归化已经有定襄巷、宁武巷，山西人一大片了！”

古海娘没话好说了，她再也找不出什么阻挡杏儿到归化去的理由了。

杏儿这次走西口可不同前两次，丈夫回归了大盛魁，她就是有身份的人啦！八里十乡都知道小南顺出了个大盛魁的掌柜，古家名声远播。当然作为古家的媳妇杏儿她也身价倍增！如今杏儿喊出要到归化去，响应者呼啦一片！全都是祁县境内走西口买卖人的家属。一时间到古家打听消息的人简直是络绎不绝。大部分是媳妇，老老少少地呼啦来了几十个。说是媳妇有的年纪已经半百了，都要求跟着杏儿到归化城去看望丈夫。杏儿无意间成了领风气之先的人物。都是十几年间杏儿在丈夫被字号开销之后到处打听丈夫消息的时候认识的，大部分是年轻媳妇，也有年过半百的老女人。其中最特别的要数隔壁的张婶和黄村邝家的媳妇两个人了。先说张婶，按说张有死在草原上尸骨都由古海运回归化暂厝在董家花园，古海答应方便的时候把张有的骨殖运回小南顺，但是张婶等不及了，她要亲自去归化把丈夫的尸体火化后带回家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