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市场意外的群体相变

一些学家认为可以建模研究交易员之间的互相模仿，从而解释泡沫市场中价格大幅变化的规律。他们把普通市场到泡沫市场的变换与物质的相位变换（比如，水在沸点变成蒸汽）进行了类比。由德国物理学家昂斯特·伊辛（Ernst Ising）创建的以相邻粒子之间的相互作用为基础的“伊辛模型”是一个比较常见的相变模型。如果用伊辛模型来表示一个由磁自旋不同的铁原子构成的三维小格子，就可以解释磁铁的磁性是如何形成的。在高温条件下，自旋变得无序，也就不能形成连贯的磁场（图1.4）。当温度降低到某个阀值之下的时候，原子的磁自旋开始与邻近的其他原子变得一致，然后突然之间发生相变，一个均匀的磁场就产生了。

我们可以利用伊辛模型来描述交易员们的选择是如何变得一致的。在正常市场中，交易员们可能会在某种程度上互相模仿，但他们也会形成彼此不同的意见，市场价格不断变化，围绕着这种变化也会有很多的争论。然而在非常时期，这种互相模仿的倾向会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比如由对某一新技术的狂热（这是一种经典的泡沫催化剂）所引发的模仿。一旦这种倾向超过了某一临界值，交易员们的意见会呈现出一致性，这与铁原子的磁自旋现象颇为类似。此时，市场就很可能会经历一次相变，从正常市场变为泡沫市场。

伊辛模型可以看做是集体行为的一个隐喻。19世纪英国财经记者沃尔特·巴基霍特（Walter Bagehot，《经济学人》杂志的创始人。——译者注）曾写道：“一个人对他人的信任在不同时期会有非常不同的变化。在英国，一次大的灾难过后，每一个人都会对他人抱有戒心；而一旦忘记灾难之后，每一个人就又会对他人推心置腹。”因此，我们可以把流动性和信任周期看做是集体意见的相变(对于固体，不同点阵结构的物理性质不同，分属不同的相，故同一固体可以有多种不同的相。——译者注)。

其他的社会互作模型对于群体意见是如何形成的也做出了解释。以州际高速公路上常见的交通拥堵状况为例，我们基本上观察不到明显的拥堵之源。根据“交通物理学”研究者的理论，从高速、连贯的车流到走走停停的拥堵，这种相变可能仅仅是因为某个司机犯下的微小错误（比如走神或者突然刹车）所致。如果伊辛模型、交通模型或其他类似模型是对人类互相之间协调性的一种隐喻，那么我们就应该当心，群体观点的突然相变很有可能会造成极端的波动，而这些相变既可能是现实世界发生意外的一种反映，也可能会将意外放大。

做掌握前馈的诸葛亮

希勒使用了“反馈”一词来描述模仿行为，即一群新的投资者采用已经被他人运用过的投资策略，并在此过程中将股票价格推高。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赫伯特·西蒙（Herbert Simon）使用了“前馈”一词来描述投资者们如何预测其他人未来的行为。西蒙警告说，前馈可能导致“对猜测进行无限次的回归”，因为“每一个角色都试图去预测他人的行为和预期”，而这反过来会产生一种“失衡效应，因为一个系统会对其预测进行过度反应，从而进入一种不稳定的震荡状态”。

经济学家费希尔·布莱克（Fischer Black）是高盛公司的合伙人，同时也是著名的布莱克·舒尔茨期权定价模型的共同创立者。他针对1987年股票市场的崩溃提出了一个前馈的解释。很多人把1987年10月发生的极端波动（某天单日跌幅超过20%）归咎为投资组合保险计划，按照此种计划，投资者们在股票下跌到某一特定价格之后就采用某种算法规则来出售股票。

投资组合保险的初衷是想在股票价格下跌的时候利用一种有序的方式将股票转换成现金从而控制下侧风险。这一策略的问题在于，如果所有人都试图在同一时间抛售，股票价格可能会瞬间狂泻。对于1987年所发生的种种，这种描述貌似颇为公允，投资组合保险从此之后便声名狼藉。

不过，也有一些经济学家对此提出了质疑，他们并不认为仅仅是投资组合保险导致了这次的崩溃。费希尔·布莱克就属于这一阵营。他并没有对投资组合保险策略提出批评，相反，他认为崩溃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投资者们突然之间意识到投资组合保险已经太过普及了。精明的投资者可能已经预测到投资组合保险如此泛滥很可能会使市场上抛售的情形恶化，从而带来风险。或者是他们已经意识到投资组合保险让投资者们错误地认为自己已经成功避免了下侧风险，因而变得更加大胆，这使得他们更为肆无忌惮地推高市场价格。不管是哪种情形，当这样一群人蹑手蹑脚地朝出口摸过去的时候，市场上其他人肯定也会在刹那间领悟到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