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晚上九点半，沈雪梅心里越来越忐忑不安，拿起电话来给孙文文打电话，连续打了三次，都没有人接听。

孙文文那时正在一家吵闹的类似夜总会或者说酒吧的地方，根本听不见自己手提包里的手机在响动，无数噪杂的发自内心欲望的声音笼罩在四周，她有时候甚至把自己的苦笑当作别人在说话。

“给我拿一杯。”孙文文拿着空杯子敲击着桌子，样子好像失了魂，眼泪顺着脸蛋和鼻子之间的凹痕流了下来。

绚丽的服装在炫目的灯光下闪动，妖艳的脸上浮现着腐烂的笑容，妩媚的身姿在昏天暗地的音乐里像蛇一样扭动，尽情地摩擦和舒展。

她回头看到两个女人在相互抚慰，穿着露着乳沟的红色连衣短裙，这样糜烂的地狱式的生活使她们能寄生下去，只有这种寄生才能够使她们的生命延续。但对于她来说，糜烂其实比死亡更加痛苦，糜烂是漫长的等待，死亡是瞬间的解脱。

“你好，再来四杯，我请客。”一个手臂上有纹身的男人坐在她旁边搭讪，温和的语气和他壮硕的身体反差很大。

“用不着，我有钱。”

“美女好像有心事，该不会是失恋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举起一杯酒泼到了那个男人脸上，破口大骂道：“我要埋葬你们这些可耻男人的良心！把你们的血全部吸光！你们就是一群行尸走肉！”此刻，她对任何男人都怀着仇恨和厌恶。

酒从那个男人脸上像汗水一样流下来，男人的表情立刻变得凶神恶煞般，啐了口痰，站起来边骂了一句，边去抓孙文文的下巴。

孙文文张开嘴巴狠狠咬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臂，男人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声，她的牙齿已经陷入了男人的肉里，死死地咬着那块肉。

“把嘴张开。”男人用另一只手去抓住她的下巴，使尽全力地去拧，希望她能够放弃他手臂上的那块肉。

孙文文露出痛苦的表情，那个男人拧她的下巴使她感到疼痛，却没有使她放弃那块肉。最后，男人用一记重拳几乎打昏了孙文文，才从她的嘴里挣脱出来，但手臂上留下了两排血色的牙印，男人望着这个将要永远留下的伤疤，发出疼痛的嘶嘶声。

“操！你他妈的疯了。”

男人咬牙切齿地骂道，要过去踹孙文文，被赶来的保安拉住，劝他赶紧去消毒包扎，否则，这块肉可能真的变成死肉了。

“哈哈，魔鬼！”她跌跌撞撞地出了酒吧，嘴里还在疯疯癫癫地骂个不停。

在门口的玻璃窗上，她看到了自己的面容，那个如同清水荡漾中浮现出清秀、长发、微笑的面容，此刻，她觉得它就是她心底的魔鬼，欺骗、怂恿、叫唆着她。脑海里浮现出了她上小学的时候见过的那起连环凶杀案的凶手徐莹的样子，那个漂亮的阿姨对她很好，她觉得她并不像恶魔，恶魔没有这么美丽和漂亮的，即便她后来知道那个女人杀了她的父亲孙林父，她仍然觉得那个女人的某种魅力深深地吸引着她，或许是女人之间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