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得不好，每隔两天就会把一个碗打碎了。

因为，我也想边喝边转那碗，可是，我的手实在太小了，转着转着，那碗就掉在了地上。

我那时候很佩服爷爷，我想，什么时候，我也能边喝糊涂边把碗转得溜溜的啊？

我甚至把这样的理想写在作文里，让同学们笑了一回。

一七七

有一年大雨，那雨像是着了魔，下了近一个月时间。

路全都淹了。

我们村各自都在自己的家门埋了土坝，让那水进不到院子里。

可是，南街五爷门口的井也被淹了，我们吃不到井水了。家里存的水也都吃完了。

父亲只好在屋檐下放了两个木桶，父亲在院子里站了好久，他要选择合适的位置，父亲说，一个桶接的水吃饭，一个桶接的水洗脸。

于是，父亲就把吃饭的那个木桶放在没有树的屋檐下，那样，接到的水就没有树叶子，也没有树上的虫子和鸟粪。

我和哥哥都喜欢喝那屋檐下的水，哥哥说，那屋檐下的水有一股大枣的味道，我喝起来感觉像木头的味道。

赵四儿家里也喝了屋檐滴水，赵四儿说他们家的屋檐水有坏了的苹果的味道。

后来，雨停了，我们也开始上学了，班里的同学都喝了屋檐滴水。

我挨个问了，有的说他们家屋檐滴的水是神仙水，甜得很。有的说家里屋檐滴的水里有青蛙尿的味道，喝了之后老想叫。有的说他们家屋檐滴的水里有荷花的清香。有的说他们家的水是枣树上流下来的，有枣子的味道。有的说他们家里屋檐滴的水是苦的，像一种木耳的味道，有的说他们家的水有些涩，像青黄瓜的皮。

竟然，每一个人喝到的屋檐滴水的味道都不同。

从那时起，我已经喜欢上对比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各不相同。

一七八

在我们所吃到的所有瓜果中，最有个性的瓜不是面瓜，不是落花甜瓜，也不是长不大的那种西瓜，而是艮（gěn）瓜。

这种瓜，很艮的，咬起来不脆，不软，甚至也不主动出示其甜美的味道，只是一味地耍酷，嗯，很艮。

艮瓜的样子长得有些像黄瓜，但表面是光滑的，没有刺。这种瓜个头很大，多数像南瓜一样弯着腰。

最适合腌制咸菜了，有一年，我记得母亲一毛钱就买了十斤，是的，大概是一分钱一斤。

我们这些小孩子也不喜欢吃艮瓜，但喜欢拿着这些艮瓜打仗。

也有的时候，我喜欢在母亲买的艮瓜上写字，写很多内容。

譬如有一次，我在听广播，竟然把一段唱词写在了上面，这让母亲很高兴。

有一次，我们家寨外的地里长了一棵艮瓜。

那艮瓜长得很好，竟然结了几个小小艮瓜。

赵四儿和国子去看，国子不自觉，竟然偷偷地摘了一个小艮瓜吃起来。

我只好对国子说：“其实，这艮瓜是我去年吃完艮瓜以后拉屎拉在这里，正好拉出了艮瓜籽，于是就长出了这棵艮瓜。”

国子这小子，不在乎我这么说，照样吃得厉害。

唉，真是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