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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绣帘思高举(7)

牟氏庄园 作者:衣向东


庄头就成了牟家在田庄内的代言人。

庄头得知账先生下乡收租了,就要督促本村佃户,尽快把应该上交的租子,送到账先生扎营的佃户村。账先生在那里享受着庄头的酒肉招待,然后张开了大斗,挑肥拣瘦地过量租子。

孙管家第一次作为大管家,单独为日新堂料理收租。临走的时候,姜振帼特意叮嘱他,让他掌管好手中的秤和斗,一粒不少地把地租子收上来,说道:“有事多给庄头打招呼,让庄头料理去。”

孙管家嘴上应了少奶奶,就赶着几匹骡子,春风得意地下乡去了。只有离开了牟家大院,到了乡下,他这个大管家才能显出自己的身份。大管家下乡,代表的是庄园内的老爷太太们,在庄头和佃户们的簇拥中,就找到了一些人上人的感觉,尤其他手中的秤和斗,是权力的象征。牟家的斗,有内在的玄妙。里面设置了一块活动的木板,收租的时候把木板翻下去,放租的时候再把木板翻上来,这一上一下的倒腾,就差了四五斤粮食。还有,管家如果高兴了,可以放平斗,不高兴就要放满斗,平与满,一斗又相差一二斤。

来交租的佃户,把麦子倒入斗里的时候,热切的目光就盯住了孙管家的那张脸,一遍一遍地打量着,这正是孙管家需要的。他把一只手插进了斗中,抓起一把麦粒扬起来,总会飞起一两片糠壳,他就喊道:“怎么搞的?连屎带尿都装来啦?”

佃户就忙给他赔笑脸,恨不得把那一两片糠壳吃进肚子里,说:“二主子,可不是成心的,可不是成心的……”

他就在一种满足中,斜睨了眼睛,让麦子从他的斗中淌过去了。倘若他不高兴,还可以捏几粒麦子放入口,然后说麦子不饱满,麦子不干爽,等等。随便一个什么理由,都可以扣除几斤麦子的。大多数的佃户,被无端地刁难了,也就吃了哑巴亏,不敢跟他理论;有一两个理论的,结果不是被扣除更多的麦子,就是被庄主狠踢两脚。

有一个姓李的佃户,被孙管家无端扣除了几斤麦子,心里很不痛快,就与孙管家争吵起来,被孙管家打了一个嘴巴。这姓李的佃户脾气有些暴烈,抄起了一根木棍,朝孙管家劈去,差一点儿索了他的命。

庄头亲自去了日新堂,把事件报给少奶奶。庄头因为自己的田庄出了这个姓李的佃户,一脸的愧色。他反复说:“这东西,简直无法无天,要抗租,少奶奶要给他一点儿颜色。”

其实,这并不是姜振帼希望看到的。日新堂的佃户要抗租,传出去很没有脸面。她心里明白这是由于孙管家不得力,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不能放任下去。想了想,她就派了腿子,去县衙门告了官府,顺便让腿子给罗县长捎去了一些银子。姜振帼是不想破费这银子的,却又必须让佃户们看到牟家不可侵犯的神圣,所以掏了银子,心里就恨起姓李的佃户,把事情告诉官府的时候,额外增加了一些罪状。

几天后,这姓李的佃户被官府的兵丁狠打一顿,关进了大牢里,要在一年半后才能再见天日了。

姓李的佃户进了大牢后,孙管家更神气了,佃户都怕得罪了他,早早地把租子上交齐了。但心里,却把仇恨的种子埋下了,倘若哪一天气候适合,种子便在心里发芽,最后闹出乱子。

大多数收来的麦子,都是就地入库。孙管家从佃户中抽调来骡马,驮着麦子朝粮库运去。通往粮库的路上,排了几里长的骡马队,骡马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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