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我当然相信！”童莳喜极而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熟悉的人，熟悉的爱，这一切又回来了！

“童童，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一定要幸福！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我要你记住，一定要记住，我会远远地看着你，远远地保护你，远远地守着你！你能答应我吗？”

“不会的，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呢，我们说好要一起变老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永远……”童莳紧紧抱住了陈希然，喃喃地说。

“醒了，童童，你终于醒了！”童莳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童爸和童妈红肿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还有掩饰不住的焦虑担心。

“爸，妈，希然呢？他刚刚就在这儿，就在我身边，他人呢？”

“童童，你已经昏迷一天了。”童爸布满血丝的眼里噙着泪，该怎么告诉她呢，为了不让她再受刺激，今天早上就已经把陈希然的遗体火化了。

童莳想用手撑起身体，才意识到那只一直攥着手机的手已经僵硬了。天！这真的是梦吗？他真的不在了吗？我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时候发短信啊，真的是我害了他！童莳的眼泪早就干了，现在滚滚涌出的，是她的生命。

“童童，”童爸似乎看透了童莳的心，“你知道吗？希然最担心的就是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我想他也一定这么告诉过你，你也一定明白他的心意。就算是为了希然，你也得好好的，知道吗，孩子！”

童莳一言不发，原来这就是陈希然刚才一定要自己答应他的原因，原来他早就策划好了，他知道我承诺的一定会兑现，可是，他承诺自己的为什么不兑现呢？为什么？

忙完了陈希然所有的身后事，一个星期过去了，也到了北京最美的秋天。期间，童莳每天就像一个灵魂离体生不如死的躯壳一样四处忙着处理陈希然遗留下来的事。童爸童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面对倔犟的女儿，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隔两天煲上一锅鸡汤给她送过去，一看到越来越瘦弱、下巴尖得快成V字形在父母面前强颜欢笑的童莳，童妈就吧嗒吧嗒地掉泪珠子，童爸则在一旁一言不发，拍拍女儿的肩膀，将疼惜放在心底。童荀基本上每天都要“骚扰”童莳，搜肠刮肚地说些学校里发生的奇人异事，希望能分分她的心，转移一下注意力。傅苡哲只要有空，就默默守在童莳的楼下，躲在她发现不了的地方，等她忙碌完一天拖着一身疲惫回家后，点亮房间的灯光，只要能偷偷地看她一眼，他的心就定了。油面筋也从别处知道了这个大不幸的消息，只给童莳发了条写着“时刻待命，随叫随到”的短信，他了解童莳的脾气，这个时候对她最大的支持就是不去打扰她，静静地等候她自我疗伤，自己走出来。

所有人都尽量避免在童莳面前提及陈希然的名字，偶尔说漏了嘴，看到童莳刹那间血色顿消白纸一张的脸和遏制不住颤抖的手，都不约而同地愧疚起来。因此，不仅将“陈希然”这三个字封存，连碰到陈氏一族的人，也尽量不提人家的姓，以免触姓思人。朋友和家人的小心、体贴，童莳全记在心里，她只能打心眼里感激他们，对她来说，提或是不提，陈希然都从未从她这里离开过，她知道，他一直在，远远地，默默地。

就在童莳给吴威打了电话说了抱歉，准备再续两个星期的事假同时也做好了可能会因为请假时间太长不符合公司规定从而不再回上海的心理准备之后，就接到了小方的电话，问她有没有空，想约她聊聊。童莳本想拒绝，觉得跟她没什么好聊的，她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回绝，小方紧接着说：“童童姐，我知道你恨我，不想见我，但只此一面，可以吗？我想跟你说的，跟陈希然有关。”

“那，好吧！”童莳听她这么一说，知道这个面是非见不可的了，小方用了一个最能击中自己命门的理由。“什么时候？在哪里？”

“嗯，如果你有空的话，咱们就今天。”

“今天？”童莳越发好奇了，难道希然在离开之前托她给自己带了什么话吗？还是给自己留了什么东西？想到这儿，心情变得急迫起来，“晚上七点吧，你可以吗？”

“我没问题。”小方听出了童莳语气的变化，“那就晚上七点，地点就在那家上海菜馆吧，我知道你们经常去。”

“好！七点见。”不知道小方为何独独挑这个地方，童莳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满脑子都是她为何要约自己见面的原因。

下午，童莳特地提前了一点时间，以便能坐上老位子。没承想，小方已经坐在以前童莳和陈希然常坐的靠窗座位，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童莳心头掠过一丝不快。

小方看到童莳往窗边走来，立马站了起来，微笑望着她走近：“童童姐，不好意思，我自作主张来占座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童莳这么一听，那丝不快即刻烟消云散，暗暗责备自己的小心眼儿：“没关系的，其实坐哪儿都一样。”

一落座，童莳才发现，桌上已经摆了一壶飘着熟悉气息的热茶和两碟再熟悉不过的小菜，还没等她内心掀起波澜，小方又说话了：“童童姐，我又自作主张了，茶和菜已经点过了，都是你爱吃的菜。”童莳心头一热，鼻子一酸，一股热流眼瞅着就要从眼睛涌出，她装作不经意地仰了仰头，强把那股热流逼回去，再挤出一抹笑容，说：“你费心了！”

“童童姐，你瘦了好多。”小方等到童莳渐渐恢复平静后才开口说道。

童莳注意到小方也明显消瘦了，白里透红的脸色竟然有些许的苍白，并在一身黑衣的衬托下尤其显眼，可这苍白让童莳心里不太舒服，是嫉妒、厌恶还是怜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她总觉得，为陈希然消瘦、苍白、痛心、悲伤乃至独孤终老是她的独有的权利，别人统统无权“享受”。

“是吗？”童莳将这股复杂的情感压了下去，淡淡回了一句。

“是啊！”小方肯定地重复道，“童童姐，你太瘦了，工作又那么拼命，能吃得消吗？”

“还好，没你说的那么夸张。”童莳看得出来小方的这种关心不是虚伪的客套，也就卸下了严密紧绷的戒备。其实，在那件事之前，童莳还挺喜欢小方的，那种敢作敢当的率直坦白正是自己所渴望的，但毕竟成长的时代和环境不同，童莳很多时候在有意识压抑自己的本性，因为有太多她所关心和爱护的人需要她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