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拐卖(8)

堪忍箱 作者:(日)宫部美幸


辰美屋的小一郎被绑架了。有人透过窗户,丢了封信进店里,上面写着:要是不拿出一千两赎金,孩子性命不保。

“冤枉啊!”

箕吉急得浑身是汗,唾沫横飞地为自己辩解。担心箕吉的师傅也来到了衙门,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惊得眉毛一抖一抖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抓箕吉来衙门的捕快和衙门里的衙役,都知道箕吉和小一郎之间的“往事”,这才让箕吉成了嫌疑人。

可这件事,箕吉只跟须惠说过,其他人理应不知道才对。

“捕快大哥,这事儿你们是从哪儿听说的?”

捕快看了看衙役的脸色,回答道:“辰美屋的工人们都知道啊。”

“那肯定是小一郎少爷说的。他只告诉了其中一个人,结果就传开了……”

箕吉急得脑子都快炸开了。向须惠提议,让小一郎和其他工人做朋友的人,正是箕吉。小一郎是个直肠子的孩子。他肯定不觉得“拐卖”的故事有多严重,就随随便便告诉了自己的“好朋友”。

正当箕吉惊慌失措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小一郎第一次说出“拐卖”计划时,自己是多么惊讶。不用把孩子卖到别处去,直接问父母要赎金就行了。他压根儿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

箕吉是个老实人,惊讶过就完了。要是其他人听到了这个计划—要是那人居心叵测呢?他岂能放过如此良机?

—箕吉确信,掳走少爷的,肯定是听过“拐卖”故事的人。

想到这儿,他又冒出一身冷汗来。一定要想清楚了再说,一个不巧,自己可就小命不保了。被关进监牢,说不定还会屈打成招,直接送去传马町[ 传马町有幕府的大牢。

]呢。冷静,一定要冷静!

“—捕快大哥,小一郎少爷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捕快还是回答了箕吉。

“昨天傍晚时分。”

“是出了门就没回家吗?”

捕快看了看衙役的脸色。衙役缓缓说道:

“怪就怪在这儿。他是在家里失踪的,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全家人找了一整夜都没找到。今天早上就有人丢信进去了。”

“拐卖”事件发生之后,须惠便提高警惕,为了防止小一郎随便外出,加强了门口的监视力度,连书法都不让他去学了。要是没有人陪,小一郎连院子里都去不了。

“在家里失踪的—”

这时,箕吉突然找到了虎口逃生的方法。

“捕快大哥,是店里人干的!”

箕吉赶忙将自己的意见告知捕快,连气都顾不上喘一口。就连老板偷偷放债的事情,也毫无保留。

“我是铺榻榻米的,”箕吉抬头挺胸地说道,“已经去辰美屋铺过好几次了,他们家的房屋结构,我是一清二楚。捕快大哥,请你们检查检查用人们的房间。那房间的榻榻米下面,就是泥地。贼人定是把少爷骗去了房间,再把他绑了起来,堵住了他的嘴,让他喊不出声来,再把他藏进了榻榻米下面。等家里人发现少爷不见了,慌忙寻找的时候,再通过地板下面的缝隙运到院子里就行了。当时家里正乱着呢,没人会发现的。人们在家里找过一遍以后,肯定就会出门找了,谁也不会再回家找。所以只有可能是家里人下的手!当然,外头肯定也有同伙。动机嘛,十有八九是为了还债。要是不早些找到少爷,他可就性命难保了啊!”

渐渐地,箕吉的冷汗与唾沫,胜过了捕快怀疑的眼光。定町的衙役缓缓站起身来。

四小时后,辰美屋的小一郎找着了。在深川六万坪前方,有一个因为水路的改变而闲置的水车小屋。五花大绑,饥肠辘辘的小一郎,就在那小屋里。厨子新吉以为有箕吉背黑锅,放松了警惕,大摇大摆地出门与同伙接头,被捕快抓了个现行。

事情还没完。

绑架犯被抓之后,把一切都招了。犯罪动机正如箕吉所料。然而,在这场骚动中,辰美屋也没能全身而退。偷偷放债可是重罪。官老爷判了辰美屋老板流放荒岛之刑,家产也被抄走了。总是看着夫人的脸色过日子的老板,本想依靠放债来赚点儿小钱,放松放松,可没想到这些小钱,让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辰美屋倒闭了。用人们也是树倒猢狲散。

箕吉惶恐不安地见证了一切。之后,他听说须惠与小一郎已经找到了新的住处,母子二人的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心中的大石这才落地。须惠没有气馁,反而努力工作,准备再开一家饭馆。她本就是个坚强的女子。

不过,箕吉还是不敢去见小一郎。至少他不敢现在去。他虽然救了小一郎的性命,可也间接夺走了他的家,赶走了他的父亲。小一郎会怎么想?须惠又是怎么跟他说的?箕吉再想也是无济于事。

近来,箕吉在思念女儿的间隙,也会想起小一郎。他还不时折些纸—那也是阿品的拿手好戏。已经折了不少纸鹤了。到年底,就能折够一千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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