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3)

I:无辜 作者:(美)苏·格拉夫顿


“请您继续说下去。”

“没错,戴维就是这样一个势利小人。他比伊莎贝拉更不愿意干活儿,伊莎贝拉至少还曾为工作全身心投入过。我的意思是,她突然获得了这么大的荣誉,当然还想取得更大的突破。而戴维却劝她在到达巅峰之前急流勇退。他想出了些有关预制房屋特许经营的烦琐计划。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伊莎贝拉一点都不喜欢他出的那些主意。这时她才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本质,开始觉得窒息,想从这样的婚姻中解脱出来。”

“如果离婚,他们正在进行的事业应该被视为共同财产吧?”

“当然。他们的生意会平分成两份,那他可就亏大了。伊莎贝拉能有什么损失?她可以找到一大帮人来填补他的空缺。而戴维却不然,没有伊莎贝拉,他就完了。另一方面,如果她死了,生意就会全部归到他的名下。当然谢尔比也能继承一份,但他用不着去担心一个四岁的小孩。伊莎贝拉在考虑离婚协议的时候,为他设计了好几个方案,想让他今后的日子好过一点。但如果伊莎贝拉死了,他显然可以拿到更多的保险金。就算其中有谢尔比的一份,那他也能赚上很大一笔了。”

“如果他打赢这场官司的话。”我说,“分居后他租的房子在哪儿?”

她指向大海的方向。“顺着这个车道的方向走到头,左拐再走大约半英里,你就会看到一幢高大怪异的白色房屋,是在前些年流行玻璃混凝土结构的时候造的。那房子非常难看,你经过那里时一定会注意到。”

“步行过去很近吗?”

“如果他想爬过来,也用不了几分钟。”

“伊莎贝拉被杀那晚你就住在这间小屋里吗?”

“是啊,不过我并没有听见枪声。那天晚上早些时候她曾经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西格夫妇会晚些来,据说他们的车出故障了。如果半夜里大屋里有灯光,她希望我不要担心。我们聊了一会儿,她说话的声音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当时我觉得很开心,以为她终于从低迷的情绪中摆脱出来了呢。”

“因为戴维的骚扰吗?”

“还有不断的争吵和那些赤裸裸的威胁,那时生活对她来说就像噩梦一样。不过她对旧金山之行充满了期待,她希望去那里逛街、看戏、享用美食。”

“你和她通话是在什么时候?”

“我想大约在九点左右。还不算晚,伊莎贝拉是个夜猫子,不过她知道我总会在十点以前上床睡觉。唐·西格过来找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有可能出事了。他说伊莎贝拉一直没有为他们开门,另外他们还发现门上的猫眼不见了,而且空洞的位置还有火烧的痕迹,他们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拿了件外套,带着钥匙,和他一起去了前面的主屋。我们从后门进了屋,发现她倒在门廊里,我当时就傻了,一下子失去了意识,真是太残酷了。这是我一生之中最可怕的夜晚。”她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表情十分痛苦。她从口袋里拿出张纸巾擤了擤鼻子,然后轻声说:“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我关切地注视着她:“你真的认为你妹妹是他杀的吗?”

“这点我很确定,我只是不知道你会用什么方法去证实这一点。”

“我现在也完全没有头绪。”我回答道。

下午两点三十四分,我离开西蒙妮的小屋,朝自己的车走去。一阵大雾从海面上渐渐袭来,遮挡了我的视线。午后的阳光有点阴沉,空气冷飕飕的。一想到稍后要路过那间可怖的房子,心里就产生了种不祥的预感。我瞥了一眼主屋那扇正对着庭院的窗户,只见里面发出影影绰绰的微光,楼上的房间此时却是漆黑一片。似乎没人意识到我来到这里,宝马仍然待在我来的时候停放的位置,林肯已经开走了。我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将钥匙插进点火插孔里,临行前,我最后转过身扫视了一遍身后那幢黑洞洞的主屋。

面向停车处一面的主屋二楼有一条红顶白柱的长廊。几棵藤蔓已经攀上了柱顶,在房檐上蔓延开去。层层绿叶之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如果你凑到近旁,也许还闻得到花香。前门被二楼天台的阴影分隔成两个部分,远处的景观也被园中郁郁葱葱的橡树丛完全遮挡住了。盘山的车道漫长而崎岖,从下方根本就看不到山上的房子。也许匆匆经过这里的路人会注意到从这幢房子里进出的人。但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又有谁会在这附近游荡呢?也许恰巧有年轻人在约会后晚归,但这样的人我又能到哪里去找呢?我突然冒出个想法,那天镇上会不会有什么音乐会或文艺演出,有时慈善晚会会结束得很晚,从镇上回来的人到这里差不多正是午夜一点前后,我得回去好好翻翻当时的报纸,看看是否有类似的内容。不过伊莎贝拉死在圣诞假期的第二天凌晨,想来这种希望不会太大。再说事发至今已经过去六年了,这也使发现目击者的概率变得愈加渺茫。

我发动汽车,左转调头驶上了车道。戴维·巴尼声称伊莎贝拉被杀时他正在户外慢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慢跑?霍顿峡谷的大多数地方让人觉得像乡下——这里到处是森林,没有路灯,更没有人行道,他到底是在哪里慢跑的?但是,没有一个人在庭审时戳穿他的谎言,甚至没人提出过质疑。警察没有丝毫证据能证明巴尼当时在案发现场。没有证人,没有武器,没有指纹,什么都没有。如果找不到这些证据,劳尼又怎么能定他的罪呢?

我用左脚轻轻地踏着离合器,引导着大众车慢慢地向山下开去。我的眼睛不断地在里程表和路面之间游走。驶过几幢房屋后,我终于看到了我要找的那间房子——戴维和伊莎贝拉分居后在此地租的房子。这房子就像西蒙妮说的那样和马戏团的帐篷一样丑陋:白色水泥墙,屋顶像把伞似的被贯穿屋子中央的一根大柱子撑起,三个顶角各由三根华丽的金属管子支撑。大多数窗户的形状都是不规则的,这样能更好地观察大海的各个侧面。我想屋内也一定非常普通,大概只能看见光秃秃的水泥地和没有怎么装饰过的水管和壁炉了吧。如果在这种房子的房顶铺上波浪形的水泥板,地上种一层草皮,就会得到一套被誉为“完美无缺”、“美妙绝伦”、“反传统”的地中海式建筑了。一句话,只要肯花钱,就能获得品位。

我把车停在下坡路边的一个小平台上,顺着车道往回走。我足足花了七分钟时间才从停车的地方走到伊莎贝拉的家门口,走到里面的门厅处估计至少还需要五分钟。如果晚上走这段路,又不希望被路人发现,那你就得不时地注意四周的情况,并且在汽车经过的时候及时隐身于路边的树丛。在那个终点,这一带基本上不会有步行的人。走回去的时候,我又计了一次时,这次我走得不急,耗时八分钟。我把路边的信箱号码记在了笔记上,邻居们说不定会知道一些对案子有帮助的事。也许日后我还会回到这里挨家挨户地探访。

和韦德曼的约会定在下午三点半,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以前我调查案件,大多会从有前科的人开始:比如说小偷、游手好闲的小流氓、贪污犯、骗子或保险金诈骗犯等等。有时也会有委托我寻人的客户。但无论是哪类案件,调查过程几乎都是差不多的——这就和拆毛线衫时你必须先找到一个松散的线头是同样道理。一旦找到了那个线头,一件衣服三下五除二就拆开了。但这个案子却有些特殊,大家都知道犯人是谁,因此问题不是去调查是谁干的,而是怎样才能使那个人认罪伏法。莫利·肖恩已经调查得非常彻底(虽然没有什么条理),但还是一无所获。现在轮到我出场了,可我又能找出些什么来呢?我信手在纸上乱画着,希望能借此得到一些灵感,但出现在纸上的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大鹅蛋。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