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国小悦悦”——冷漠会走多远?

这不是旅行 作者:祁天


(摘自《纽约市 法拉盛的血迹》)

2010年5月的一天晚上,他们相遇在纽约市法拉盛的街头。此时,她22岁,他28岁。

她家在中国,来美国留学刚满两月,课余在美甲店打工;他家在墨西哥,两年前偷渡入境,目前为一家海鲜超市送货;他们互不相识,随着熙攘的人群迎面走来,突然彼此的肩膀撞在一起……

可惜,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

据街边监控录像显示,俩人因碰撞发生争执,男人不明原因地暴躁起来,揪住女孩头发,欲将她拖进街边小巷中强暴。女孩高声呼救,奋力反抗。男人兽性大发,抓起一根铁棍,朝女孩后脑猛击,一下、两下……鲜血四溅,喊声渐微,女孩蜷缩着倒下,男人顺势奸污了她,之后拎着铁棍,徜徉而去。

几十分钟后,男人被纽约警察抓到。此时他烂醉如泥,全然不知自己的暴行。而女孩被送到医院,医生面对赶来的记者说:“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伤情,她的整个后脑都被打掉了。”

几天后,女孩的母亲赶到美国,直至被带到太平间门前,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母亲瘫软在地,哭嚎着说:“出事前她还跟我通过电话,说:‘妈妈我很好’……”

案犯入狱,案情曝光,美国舆论开始了深度讨论,一个令人汗颜的问题被抛了出来:录像显示,罪行发生在人流稠密的街区,持续了近20分钟,其间有数十名路人侧目,竟无一人搭救!这里是纽约,是法拉盛,人情冷漠,何以至此?

又几天,国内媒体开始关注此事。面对女孩用生命换来的质问,千里之外的国人显得更为敏感而尴尬,原因只有一个—法拉盛是中国城,见死不救的多是当地华人。

早在旅行开始前,我们就来过法拉盛。一年后故地重游,竟有些不太习惯。这里的行人,脚步太快,这里的车流,太密太急。见到红灯,我们习惯性地停下,身边路人推开我们,照直闯去,回头撇下一句:“新来的吧?”

迎着晨光,愣在街头,我们发现对法拉盛的一切再熟悉,终究还是它的陌生人。

沿着最繁华的商业街没走多远,有一家“新中国超市”,据说当天晚上,女孩是在从超市回家的路上与墨西哥人发生争执,进而遇害的。在她死后一个月,火红的荔枝上市了,由于美国超市从不卖荔枝,这里的生意很旺。只听伙计当街吆喝:“新鲜荔枝,1.99美元一磅,只赔不赚!”

有人上前砍价,伙计对答如流:“还嫌贵?给您引个新词,这叫‘地板价’。”

一度陌生的法拉盛,又亲切起来。如果我是那名不幸的女孩,在提着菜篮回家的路上,听到此番交谈,也会掏出电话,告诉妈妈:放心,这里一切都好!

一拐弯,正是她被歹徒拖入施暴的小巷。巷口,并排几间理发店。

登门,打探,理发的规矩和国内一样。先是干洗掐穴,然后仰面躺下,后脑嵌入冰凉的浴盆,又旋即被人托起,淋着温软的水流,倍感舒适。闭上眼,我和洗头师傅聊了起来。

“前不久,这边有人被杀了?”

“你指哪一个啊?这边经常死人的。”

“是个女学生,凶手是墨西哥人。”

“好像有,就死在前头,没多远。”

“听说当时还有过路的,没人管么?”

“这个不清楚,嗨,总死人的。昨天马路上有个闯红灯的,也被迎头撞死了。”

睁开眼,天花板雪白一片,脑子里也雪白一片。师傅用雪白的毛巾为我包了头,人手不够,她也管剪。

她说自己曾在温州做过多年的发廊妹,没赚到什么钱,便来了美国。我看她又管按摩又管理发,问是否很辛苦?她不屑地拍拍我的肩膀,说:

“喂,哪里不辛苦?这边赚的可是美金,美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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