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起程(6)

天璋院笃姬 作者:(日)宫尾登美子


令笃姬印象尤深的是,年仅两岁的於才突然挣扎着从母亲的膝头站起。众人都以为她是想走到病重的父亲身边,谁知她竟唤着“姐姐”,贴着笃姬坐下。

於才留着可爱的童花头。见状,人们一阵骚动,紧闭双目的忠刚也微微睁开眼,眼角露出一丝微笑。事后笃姬心想,父亲之所以能从重病中恢复,也许正是因为目睹了於才的行动。

妹妹们与笃姬虽是同父异母,但倾慕姐姐之心无异。三岁夭折的於熊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也爱往笃姬的房间里跑。

於熊是天保十二年死的。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孩子们聚集在别邸,眺望着院子里的精灵棚。这时,於熊忽然用手指着某物,哭喊道:“要那个!”

岛津本家的太守定居江户,语言和习惯的方方面面均遵从江户习俗,城中禁止使用萨摩方言。分家的家风亦效仿本家。不过,有些人家会在盂兰盆节和正月的时候,在别邸照下人们的习惯办事。

今和泉家的精灵棚放在后门前,是用青竹筒做成的。上头铺着大片的芋头叶,供奉着各种祭品。於熊看见架子上用千日红、千屈菜、小雁皮和黄花龙芽做成的花束,忽然想起了花簪子。

是年六岁的笃姬,立刻明白了妹妹的心思。

“啊,看上去就像前发簪一样呢。於熊,姐姐有好东西给你,随我来。”她牵着妹妹的手,沿着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镜箱的抽屉,取出一支红珊瑚雕成的发簪,插在於熊头上,“这支发簪,姐姐就送给於熊了。和精灵棚上的花很像吧?”

於熊高兴得手舞足蹈,连连欢呼“谢谢姐姐”,对着镜子笑个不停,直说:“於熊好高兴!好高兴!”

这支发簪是阿幸夫人送给笃姬的,上头的红珠子与千日红很像。笃姬一直将其视作珍宝。不料她为了满足哭闹不止的妹妹,竟毫不犹豫地将发簪送了人。她的好心肠瞬间成为本宅议论的焦点。这回菊本更是感叹:“一小姐年方六岁便如此知书达理,人上之人就该有如此器量,如何?如何?”

她为此颇炫耀了好一阵子。

盂兰盆节后的一个早晨,於熊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当晚便成了不归人。

於熊死去的情景,笃姬历历在目。

死在别邸的於熊被放进棺材,当晚便被送回本宅。次日,本家派来使者,举行了简单的葬礼。

菊本说,於熊比於才更像笃姬,连气质都不例外。

“倘若於熊小姐也长大成人,定将是小姐的左膀右臂……”

当笃姬听说於熊弥留之际依旧紧握自己所赠的发簪时,更是心痛不已。

父亲忠刚在於熊的葬礼结束后,必须为前往出水乡迎接齐宣的灵柩做准备。现实不允许他沉溺在悲痛之中。

阿春夫人孤零零地抹眼泪的景象,深深地印在笃姬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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