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1.出嫁(31)

天璋院笃姬 作者:(日)宫尾登美子


天皇因此于去年赐下宸翰,想必於笃也记忆犹新。日本国内围绕着攘夷开港,深陷史无前例的危机,情势一触即发。事已至此,众人皆盼加强政府执掌政事的能力。然而现任将军身体羸弱,无力掌管政务,幕阁、诸侯均头疼不已。於笃,你的任务不仅是作为御台所统领大奥,还要多跨出一步,乃至两步,辅佐将军,责任重大。辅佐将军有各种方法,首先便是诞下子嗣。此事须借助几岛之力,多加努力。即便能够得偿所愿,家定公已是三十有三,世子长大成人之前,恐怕会有一段空白岁月。於笃,想必你也明白,在如此情势之下,身为领导的将军无论年迈、年幼,都极不利。世道若太平就罢了-譬如德川家第七任将军家继公五岁继位,全靠间部诠房、新井白石辅佐着操持政务。於笃,你在史书上想必也已读到,将军年仅八岁便归西了。德川家的当务之急,便是决定下任将军的人选。诸大名提出的候选人中,有水户御老公七子庆喜卿。为父想说的是,此乃万不得已时的未雨绸缪之策,家定公若无病无灾,长生不老,而於笃你若能顺利诞下世子,继承人的人选自然不需大伤脑筋。然而幕阁和诸大名担心的是,延续了两百五十余年的德川家若这时断了香火,我们如何面对神君家康公。先任将军家庆公对此深感忧虑,决定若无所出便由庆喜卿继位。嘉永五年十二月鹤御成之时,家庆公曾想带庆喜卿同往,遭阿部老中阻拦:‘是否为时尚早?’当时,家庆公喃喃道:‘庆喜长得酷似过世的初之承……’於笃,此事你须牢记。家庆公圣意下达到了幕阁内部和大奥,拥立庆喜卿当下任将军的呼声渐高。另一名候选人是纪州的庆福公,年仅十一,将军之职的重担对他来说未免太重。庆喜卿是老公三十七名子嗣中最英明者,深得阿部老中青睐,曾命他继承一度断绝香火的一桥家。对我家英姬而言便是胞弟,关系极深。去年的赏花宴上,老公看中你聪明伶俐,举荐你当御台所,正是期望你给庆喜继任将军之位贡献一臂之力。於笃啊,你今后的努力,不仅关乎水户家和岛津家的利益,更关乎日本安危。为父认为,时局动荡,女子挺身而出保家卫国,才是挺过危机的良方。家定将军在继位之前,曾从京师迎娶过两位正室,皆因体弱多病英年早逝。此次能迎娶身心强健的於笃,家定公想必也是满心期待。於笃,你能为了国家,为了德川家,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吗?”

齐彬询问笃姬的决意如何。听完齐彬的谆谆教诲,笃姬顿感心中一热。有生以来,她从未如此感动。

“女儿不才,得如此大任,诚惶诚恐,光荣之至,”笃姬含着热泪,勇敢地答道,“女儿誓不辱命,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齐彬心满意足地望着笃姬,道出自己的计划:“凭你一己之力也是强人所难,一切当与岛津家商议后进行。为父会派出庭方役西乡吉兵卫负责联系,他直接向小之岛汇报,小之岛则致密信于几岛,望於笃能根据为父的安排行动。”

“保家卫国”四个字深深打动了笃姬。《日本外史》和《大日本史》中的青年们曾满腔热血为国奔走,这让她大义凛然,下定决心要为国家牺牲自我。

女儿身也能为国效忠。如此陶醉感,乃是赖山阳的诗句“焉得类古人,千载列青史”的最佳写照。笃姬顿感心中酝酿已久的诗句在眼前变为现实。

笃姬激动不已地牢记齐彬的话语,深感能成为忧国忧民的父亲之女是何等幸事。

齐彬笑着叹道:“於笃,於笃,今晚怕是为父最后一次唤你的名了。明日起你便是御台所,为父可得坐下座了。”

笃姬忽然想起,今和泉家的忠刚亦曾说过同样的话。

在命运的指引下,曾在岩本村别邸的沙滩上嬉戏的末家少女,仿佛踏着阶梯向上走去。想到自己将居于高位,参与定夺下任将军人选,巨大的喜悦冲击着笃姬的身体,令她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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