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书已经绝版了，很难找。但我想你也已经有了。”

她摇摇头。“我不想买。”

“哦？那本书应该不错，但——”

“我不在乎，”她说，“我为什么要知道他的一生？我不在乎他生于哪里，或者爱不爱他的母亲。不管他娶过几个太太，或者喝了多少酒，或死因是什么，我根本没兴趣。”

“是吗？”

“我爱的是银幕上的他，”她说，“那个汉弗莱·鲍嘉。《北非谍影》里的里克·布蓝恩，《马耳他之鹰》里面的萨姆·斯佩德。”

“《孤独地方》的迪克森·斯蒂尔。”

她的眼睛睁大了。“每个人都记得里克·布蓝恩和萨姆·斯佩德，”她说，“还有《碧血金沙》的弗雷德·多布斯，以及《长眠不醒》里的菲力普·马洛。可是谁记得迪克森·斯蒂尔？”

“我想我记得，”我说，“别问我为什么，我记得很多书名和作者，这一行的职业病，另外我想我也很擅长记角色的名字。”

“《孤独地方》。他在里面演一个编剧，迪克森·斯蒂尔，你记得吗？他必须把一部小说改编为剧本，可是他无法忍受自己阅读，于是找了个衣帽间的服务小姐来讲故事给他听。后来她被谋杀了，他就成了嫌疑犯。”

“可是还有另一个女孩。”我说。

“格洛丽亚·格雷厄姆。是他的邻居，给他作了不在场证明，然后爱上他，替他打手稿、做饭。可是她发现了他暴力的一面，有次车祸，他揍了那个司机；另外一次，他的经纪人在他没完全定稿前拿走他的剧本，也挨了揍。她觉得他一定是杀害那个衣帽间女孩的凶手，于是打算离开他。他发现了，掐她的脖子。你记得吗？”

依稀记得，我心想。“记得很清楚。”我说。

“然后电话响起。衣帽间女孩的男友已经自首，承认犯下那桩谋杀案。可是对他们来说已经太迟了，格洛丽亚·格雷厄姆只能站在那儿，看着他永远走出她的生命。”

“你不需要买书，”我说，“不用精装本也不用平装本。你什么都记得。”

“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看得出来。”

“我的英文是跟着他的电影学的。总共有四部，我一遍又一遍地放录像带，跟着他和另一个演员说话，矫正发音。可我还是有口音，对不对？”

“这样很有魅力。”

“你这样觉得吗？我觉得你才有魅力呢。”

“你很美。”

她垂下眼睛，从皮包里面拿出钱包，“我要买这本书，”她宣布，“二 十二美元，对吧？然后这是销售税。”

“别管税了。”

“哦？”

“也别管那二十二美元了。行了，这本书是我送你的礼物，请一定收下。”

“可我不能接受。”

“当然可以。”

“我想付钱，”她说着放了一张五美元和两张十美元在柜台上，“请收下。”她说。

我把书放进纸袋，递给她，然后找给她三美元。我没在收银机上头敲出这笔买卖，所以我也没收她税款。不用告诉政府。

“你真好心，”她说，“可如果你这样送书的话，怎么赚钱呢？”她把手放在我手上。“我想你隐藏在外表之下没显露的内在一定很丰富。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你很像他。”

“像谁？”

“汉弗莱·鲍嘉。有人告诉过你吗？”

“没有。”我说，“从来没有。”

她昂起头，审视着我。“不是外表，”她说，“你长得和他不像，声音更是差得太远。但有种说不出来的什么，不是吗？”

“这个嘛，唔——”

“你有私密生活吗？”

“每个人不都有吗？”

“或许吧，”她说，“你会不会像迪克森·斯蒂尔，有隐藏的暴力倾向？”她抬起头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想不会。可是总有些什么，不是吗？一定是一种非常浪漫的东西，我只能说这么多。”

“是吗？”

“哦，是的。非常浪漫。”她的双唇漾出一个表示理解的笑容，“今天晚上带我出去。”

“任何地方都行。”

“不是去巴黎，”她说，“那会很浪漫，不是吗？——如果我们这样相遇，今晚飞到巴黎去。但我不要你带我去巴黎，还不到时候。”

“巴黎可以等。”

“没错，”她说，“巴黎随时可以去。今晚你可以带我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