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国文坛对王小波不公平(2)

直来直去 作者:葛红兵


葛红兵:对,这也促使我们思考,谁占据着这个坛?

刘川鄂:像把作家养起来,给他钱,然后像分配生产任务一样指派以写作任务,这种方式与王小波的写作,两种方式哪种成功可能性更大,哪种自由写作的空间更大,哪种更符合艺术创作的要求?这是值得反思的。

葛红兵:这也促使我思考另一个问题,作为一个自由知识分子在90年代有没有可能存活下去,存在还是死亡 如何活,并且活得有立场的问题。我身边也有大量自由写作的朋友,他们辞去公职,以写作为生,对写作饱含理想,内心也有信念,但我们这个时代没有一种健全的方式能保障他们自由地但是同时也是健全地而不是扭曲地活着。

刘川鄂:王小波的早逝与他自由撰稿人的身份是很有关系的,一间房子,临死前还痛苦地叫过几声,邻居们完全没有反应。

葛红兵:这也促使我们对自由撰稿人给予更多关心,关心他存在的生活保障,更多的注视他们,这是很重要的,不要漠视他们,漠视可能是对一个作家最大的伤害,从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漠视就等于杀死了他们。王小波的死给我们活着的人一个教训,我们如何保护这些天才。在时代的夹缝生存,他们受到的压抑是最大的。主要的压力也许来自生活,也可能来自其他方面。但我要说的是这种压力可能并不一定来自体制,而是那些自以为代表着体制,自觉地不自觉地充当其帮忙的人,如开研讨会、改稿会,请谁不请谁,很多时候不是婆婆在讲话,而是自认为可以代表婆婆的小媳妇在压制我们自己,她揣摩着婆婆的旨意,进而比婆婆还婆婆,这也是值得我们深刻反思的地方。

邓一光:王小波的现代精神没有舶来的韵味,仿佛就是他与生俱来的。

葛红兵:与他自己在文革期间受过创伤有关,王小波是具有反思精神的。

刘川鄂:对,他父亲是个教授,一辈子写一本书,到最后才在照顾下出版,这就是体制下生活的结果。而他是靠自己。

葛红兵:王小波给我们的另一个启示就是如自我解放的问题。首先要能够失去,王作为一个留学归国人员,在北京大学这样的中国最高学府占有一席之地,他在体制内寻求一个教授的职位是很容易的。

刘川鄂:他不习惯于教授们站在一起合唱一首歌的方式,不习惯于某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坐在一起听文件的方式。这些东西对作家的创造力都是极大的伤害。自由知识分子凭什么这么媚俗?

葛红兵:所以王给我们最大启示可能还是自我解放问题。

刘川鄂:王小波作品中的性爱描写也是被很多编辑所害怕,因为他写得很赤裸、很大胆、很随意,无所不在地写。我觉得作家写性爱有很多种方式,劳伦斯式的性就是本能,郁达夫式的性就是欲望,金瓶梅式的性就是官能享受,王小波则把成人的性写得非常自然。

邓一光:对,自然这个词非常好,在王小波的文本中性爱是必然的。

刘川鄂:以前作家给性爱以太多的道德和诗化,使“性”成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了。

葛红兵:我在王小波作品中看到的性可能与精神压力有关,他把性看作抵抗精神压力的一种方式。

刘川鄂:对米兰.昆德拉作品中的捷克人受到政治压制还有一个释放的渠道就是爱情,中国作家笔下的人物则完全被扭曲了。这可与张贤亮作一比较,张贤亮写的是爱情中的政治,政治中的爱情,爱情只是政治的一个附属物。

葛红兵:张贤亮是在政治上受到压迫后掠夺爱情,张贤亮其实不写爱情。

刘川鄂:对两性关系本身,张贤亮作品是没有表现力度的。

葛红兵:王小波写的两性之爱不是过去我们所习惯的那种精神之恋,而是在压力下两性如何互相安慰、互相抚慰,在一种湿寒的环境中用生命相互依偎,性爱被回归到了性爱本身。这可能也是一种乌托邦,一种性爱乌托邦。但是总比道德主义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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