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孩子，似乎思想还没有那么复杂，神经还没有那么敏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视线的交汇次数越来越少，就像话题的范围越来越少一样。

“最近楚楚有没有和你说过家维的事？”

“没有，他和我在一起很少说家维。”

秦辉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边踩着轻步下楼，一边任凭周围的声音覆盖住了盘旋在彼此之间的小尴尬。

来到车棚前，有个唐突的声音闯入。

“喔唷，是你啊。”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往音源扫去，入眼的是一枚闪亮耳钉。

“又见面了啊。”那个男人朝她扬了扬下巴，肩膀上下抖了抖。

希含表现出明显的错慌，往秦辉身后躲了躲，捏紧他的校服下摆。

秦辉伸开手把希含护住，目光好不饶人地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你女朋友？”那个男人不屑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是，好朋友。”

“好朋友……”那个男人提高了音量重复了一遍秦辉的话，“我警告过你好朋友别让我再看见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原来上次就是你啊。”秦辉这才恍然大悟，眉毛一挑，“弄坏我一本漫画。”

“你让开，我找的不是你。”男人朝他们走去，希含更是抓紧秦辉的衣摆一个劲往后缩。

秦辉扩大了手的保护范围，挡在男人面前，目光与他平视，语气冷绝道：“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想告诉老师？高三五班的林浩，你尽管去告呀。”

“你如果不想退学，就别再靠近一步。”

听到退学两个字，林浩迟疑了一秒，很快不屑的笑容又重新攀上了他的脸，“退学？你当这么好退？我在这个学校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不还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

“那你可以试试。”

林浩撇了撇嘴，“今天我还要去打游戏机，没空陪你们玩了。”说着伸出食指指着秦辉身后的希含，“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让、我、看、到、你。”

希含整个人都缩到了秦辉背后，眼睛不由自主地闭起。

似乎听到他吹着口哨远去的声音，希含才稍许放松了刚才紧绷的动作。

秦辉忙转过身关切道：“没事的，别害怕。”

希含点了点头，眼神有些空洞。

“那个人退学之前，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退学？怎么让他退学？”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希含忘我地拉着秦辉的袖子。

秦辉心头一紧，安慰的语气说道：“我会想办法。”

像是悬崖边唯一可以拉住的草绳，希含只能奋不顾身地相信并且抓住它。

推着自行车，两人用着缓慢的速度并肩走着。

一路上似乎有些沉默，但这样的沉默似乎是最合适不过的交流。

来到了学校附近最大型的商场，走到了电子设备的柜台，希含隔着透明的玻璃扫视着陈列在柜子中一个个精致的好易通。

食指在玻璃上滑动，连同视线一起。

最后停留在一个粉色的机器上，忙转头看着秦辉，“就是这个。”

秦辉看了一眼，和店员说：“拿出来看看。”

店员把好易通从柜子里拿出来递给希含，介绍道：“现在这个卖得很火，很多小姑娘都喜欢呢。”

秦辉看着希含用下巴戳了戳好易通，“你看好不好。”

“很好啊。”希含打开，前后看了看，似乎有些爱不释手。

“这款好易通包含不止有中文，还有日韩俄法德西六种语言，样子好看还实用，什么动画字典啊成语字典啊都有的，真的很好的呀小姑娘。”店员是个中年妇女，她眼看着就要到手的生意更是激情陈词，让人不买都不好意思。

希含在那里认真地试用着，眼神是少见的炙热，似乎吸引住了她的所有注意。

秦辉看着她，心想是不是女孩子对这种粉色的东西都没什么抵抗力？

“就这款吧，多少钱。”秦辉掏出钱包，准备买单。

“现在搞活动，1360还送耳机和保护套。”店员立刻兴奋地开着发票。

希含扭头的瞬间，秦辉已经从钱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粉色钞票了，于是把那句“好贵啊”给硬生生吞了回去。

是他要送给别人的礼物，所以再贵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负责来参谋的，其余的，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秦辉付了钱，把包好的好易通往包里随便一塞。

希含目睹了他的每个动作，最后轻轻地眨了眨眼，对上他淡漠的眼神。

“你有这么多零用钱吗？”

秦辉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平时没怎么用得到的地方。”

希含觉得即便真的是平时不怎么用钱，可是要一下子面不改色地拿出这么多钱来也不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舍得的。

“你放心吧，楚楚一定会很喜欢的。”希含说话的时候，掩饰不住女孩子看到喜欢的东西时的那种特有表情。

希含推起自行车和秦辉告别，从她的背影看过去，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

秦辉不知道她在为什么叹气，只是觉得本就弱不禁风的背影让人的心跟着一紧。

她骑上了车朝自己的反方向驶去，宽大的校裤迎着风展翅，马尾辫漂浮的方向左右不定。

看上去，就像微弱的烛光，在风中来回晃动，似乎很快就会熄灭，然后化成一缕白烟永远消失一样。

光线还没开始昏黄，温暖却不减。

秦辉双手插在校裤口袋里，站在原地不知在为什么而停留着。

马路上传来的各种繁琐的声音，渐渐把这个少年暗生的心事给吞没了。